第70节
作者:
飒露白 更新:2024-02-27 20:57 字数:4385
现在净意也慌得很。
这要是没闹鬼,高怀瑜明天一进宫就能跟皇帝说安华寺故意造谣,居心叵测,安华寺就可以被收拾了。
所以净意还是得让那“鬼”现身,那样至少高怀瑜没话说,跟来的那个禁军士兵作证,那就坐实了安华寺闹鬼……要是能把高怀瑜给吓住就更好了。
到了半夜,阴风阵阵,屋外终于是有了动静。留下来的那个禁军士兵连忙戒备,小声道:“殿下,外面好像真的有人影。”
他有些紧张,说话都有点哆嗦。毕竟是鬼神,玄乎的东西总是会让人心里恐惧。
士兵还在犹豫要不要出去,就见高怀瑜的身影从自己身侧走过。
大门打开,高怀瑜直接出门朝那白衣人影走去。士兵抓紧了刀,连忙跟上。
“六——弟——”
那鬼魂阴森森地喊着,夜风一吹,禁军士兵打了个寒颤。
不等那人影继续装神弄鬼,高怀瑜上去就是一脚。
鬼魂顿时“唉哟”一声惊叫,摔了。
净意失算的地方就是,高怀瑜不可能被吓到,只要这“鬼”一出现,对上高怀瑜的身手,只有立马被拿下的份。
……
翌日早,紫极宫。
元鸿跪坐在元熙榻前,接过玉珠递上的手帕,轻轻给正昏睡的元熙擦脸。
他自幼被元熙养在膝下,也算元熙的半个儿子。他自然也得日日过来请安探望,元熙病了,更应该时常在榻前侍疾。
不过孩子还小,侍疾也就是做做帮着擦擦脸的事,表个心意而已。元熙也说了,他一个小孩子,该好好去念书习武,而不是成日在紫极宫守着一个大人。故而每日早上过来一趟后,他就乖乖回去读书练武了。
他出来时正好撞见高怀瑜,高怀瑜颔首道:“见过晋王殿下。”
平日里高怀瑜时常会指点元鸿骑射,元鸿便对高怀瑜很有好感,此时便高高兴兴地道:“清河王好!”
“陛下可还好么?”高怀瑜柔声问。
元鸿皱着鼻子道:“皇叔父在睡着……我也不知道。清河王,皇叔父他到底怎么样了啊,我好担心。”
高怀瑜蹲下来,抬眼看着他道:“殿下,陛下病着……太上皇陛下那边也该去知会一声。”
他又在元鸿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元鸿脸色一下青一下白,最后满脸气愤,点点头:“好!我这就去给皇爷爷请安。”
高怀瑜微微一笑,送走元鸿,这才迈步入内。
*
作者有话要说:
小鱼:你爸爸被欺负了,去爷爷那里告状!
元鸿:好的妈妈!
第72章 小鱼:贤后式端庄.jpg
高怀瑜这才轻轻走到榻前。
皇帝睡着, 他也不想出声打扰,就坐在一边安静等着。
过了快两刻钟,皇帝才缓缓醒来。高怀瑜便起身去倒了杯水, 扶元熙坐起。
元熙喝了两口,干涩的嗓子才舒服些, 抬眸道:“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高怀瑜便笑着同他说甜话:“想陛下, 想得一刻也等不及。陛下要是再晚些醒,臣可要急坏了。”
元熙哪里受得了他这样,搂过人便往脸颊上吻了几下。
高怀瑜跟人亲热完,才道:“昨晚禁军在安华寺抓到了那装神弄鬼的僧人, 如今安华寺已被禁军封锁。净意抓回大牢,等着审问。”
他说是禁军抓的人, 没提自己在安华寺待了一晚的事。
元熙点点头,又猛地眨了几下眼睛, 看着还是不太舒服。高怀瑜便凑到元熙身边,抬手去给他揉额头:“安华寺传这种谣言, 无非是想造势……如今谣言已破,这第一步他们迈不出去, 后续之事也不好做了。陛下大可安心,莫要太为此费神, 早些将病养好才是。”
元熙望着他笑了一下, 没说什么。
没过一会儿,被元熙派去查案的韩尽忠赶了回来。
宫里的事,要查起来并不难。往紫极宫送的东西都有记档,谁负责的一查就知道, 顺着理下去, 一天时间的确够了。
韩尽忠呈上几份供词, 禀报道:“禀陛下,老奴已派人查清。此事是谢太嫔所为,谢太嫔遣人买通宫人,往送来的熏香里加了些迷药。涉案宫人皆已绞杀处死,至于谢太嫔……”
那是太上皇的宠妃,他就是领了皇帝的命令,也不敢不过问皇帝就随便杀了。
元熙冷冷道:“紫极宫都成筛子了,太上皇的妃子随随便便就能买通人给朕下迷药,朕还杀不得?”
韩尽忠忙叩头道:“陛下息怒,老奴知罪!”
皇帝这不仅是在给他下令,还斥责他办事不力,太上皇都在福安宫安分着,闹不了什么事,反倒是一个宫妃能把下了药的熏香送进紫极宫。
他请罪完,又小心翼翼地道:“可是陛下,那谢氏毕竟是太上皇宠妃,若是因此伤了太上皇与陛下父子之情……”
元熙沉默了,他和太上皇的父子之情还怕再伤一点么?
可他却没有斩钉截铁地给出处置,过了半晌,叹口气道:“下去吧,自己去领罚。”
这是说要自己办的事已经完了,不用再去处置谢太嫔。韩尽忠忙道:“是……是……老奴这就领板子去。”
元熙揉揉额角,起身穿衣。
高怀瑜帮着他整理衣襟,道:“陛下不躺着多歇会儿么?”
“朕也躺了两日了……”元熙叹口气,“襄平王这事闹的……朕再不起来看着,明天他们几家不得跑进宫来迎太上皇复位了。”
高怀瑜一听那“襄平王”三字,心中那些怀疑又涌了上来,微一垂眸,试探道:“陛下称世子襄平王……陛下是想好要给世子追封为王了么?”
元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说顺口了,但也想不到高怀瑜是在试探什么,点点头便糊弄过去:“是啊。他毕竟是朕兄长,朕再与他不和,也该给个体面。这个平字朕觉得最适合他,不过现在……朕想考虑考虑别的谥号。”
当年礼部给元烈拟的可都不是什么好谥,他最后自己定了个“平”,很给面子了。
治而无眚曰平,元烈能有个“无过”的评价,元熙觉得自己非常宽容。当然,非要用这个字,也是因为元熙有点小心眼。
治而无眚曰平,执事有制曰平,布纲治纪曰平,平平无奇也是平。元烈就是哪里都比不上他。
反正一个平字那么多含义,随便别人怎么解读。觉得是元熙嘲讽元烈资质平庸当那么多年世子也就是个“无过”,那正合元熙心意。如果觉得是在夸元烈执事有制布纲治纪,那也没关系,不正说明元熙很宽仁,对仇敌都能不吝赞美。
他就算是在暗暗报复嘲讽,别人一看那个“执事有制布纲治纪”也没法指责他心胸狭隘不是。
但是……他现在很后悔给别人解读的余地。
什么他爱慕元烈,就算亲手杀了元烈也不允许别人对他置喙,否决了礼部拟的所有恶谥,亲自给元烈一个“平”字……
啊呸!想想都起鸡皮疙瘩!
要不还是从礼部给的谥号里选一个吧!
元熙想着,握住高怀瑜的那只手越来越紧。
“陛下?”高怀瑜有些不解。
“没事。”元熙紧紧抱住人。
唉,他和怀瑜绝美君臣情……怎么就没人有这种好眼光呢!
……
元鸿听了高怀瑜一席话,气冲冲就往福安宫跑,真就找爷爷告状去了。
元裕对元熙的感情很矛盾。
当初元烈和元熙争得厉害时,元裕对元熙失望至极,其实根本不是厌恨元熙,而是恐惧。一个庸懦的高位者,最怕有个太能干的儿子。
元裕当年能挟天子令诸侯,完全就是因为他的出身。皇室衰微并非一时,早在元裕父亲那一代,梁国皇室就已经不行了,老魏国公已经把路铺得差不多,元裕承袭魏国公爵位后,只需要找个时机受禅。
然而梁国很快内部生乱,碎了一块又一块。有没有元熙在,元裕都能篡位称帝,不过是篡一个只剩巴掌大的梁国,还是篡一个占据中原北境一半土地的梁国的区别。元裕想做皇帝,当然不会想做一个小国的皇帝,梁国要是就剩两三个州了,那跟山大王有什么区别?
元裕有些小气,他只爱用亲戚和那群旧勋贵,这群人全是跟他一样,受祖荫而富贵,并非是有什么大才能。而他就是其中领头的,当然一切只看这一群勋贵的利益。
他一定要让所有的功勋都在自己人手里,而元熙是他的儿子,又很能打,最合他心意。元熙帮他把梁国失地尽数收回,他便愈发疼爱这个小儿子,军权逐渐就交给了元熙。自己儿子,哪儿能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到了后来元熙功劳越来越大,他的心态自然就变了。
与元裕只爱用“自己人”不同,元熙在外经营多年,麾下聚集了一大批出身寒微的寒门子弟,武将更是大多曾为草莽。元裕最不喜这些低微之人,即便元熙竭力为他们请功,元裕也是多有打压。毕竟来分肉吃的旧勋贵已经够多了,怎么还能再让元熙拉一堆低微之人来分一杯羹?
他们父子之间的矛盾从来都不是元裕偏心大哥,而是元熙身后站了太多新的功勋武将。因而元裕厌恶元熙,有时候甚至想让元熙死。
可他是想让那个领了一堆草莽想来分羹的元熙去死,不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元熙死。
当年他直接鸟尽弓藏早早把元熙杀了,或是废了世子让元熙接任,最后都不会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可他到底还是个父亲,在这事上狠不下心,元烈是他的儿子,元熙也是他的儿子,舍弃谁他都不愿意。元烈和元熙斗起来,他就站在中间和稀泥,又因为元烈跟他站在一起,而不是像元熙那样领着群外人闹事,他会更偏心元烈一些。
但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厌恶元熙,若是真的厌恶憎恨,他也不会犹豫了。他是拎不清,成天恶意揣测元熙,可当年元熙赴宴吐血之后,他说完那一大堆冤枉元熙的话,还是让几个名医去照顾元熙了。后来他私下里也问了元烈,把人责骂了一通。
他的想法就是,小儿子不跟他一条心了,那把小儿子软禁起来也就够了。真的有人想伤害元熙,他是会愤怒的。
同样的,有人伤害元烈,他也会很生气。他觉得元熙想害元烈,也觉得元烈想害元熙,这都是他不能容忍的。所以他总是在两人之间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
然而并没有想过要害大哥的元熙被他这样想,就会很委屈。元烈还步步紧逼,到了最后元熙一怒之下便真的把元烈弄死了。
如果换了元烈杀了元熙,他也同样不会原谅元烈。
可如今,他和元妻所生的儿子里就只剩元熙一个了。不原谅归不原谅,成天骂元熙逆子,可他还是把元熙当儿子的。
高怀瑜心思细腻,太明白他这心态了,比元熙还明白得多。散布谣言中伤元熙,找机会复位,这事元裕做得出来。但往元熙身上下药,就不太可能是元裕干的事。
福安宫与紫极宫已经许久不来往,只有元鸿才能把这事传到元裕耳朵里去。
方便在紫极宫动手的也就是宫里人,宫里除了皇帝和太上皇,就是太上皇的那群后妃。这事多半就是太上皇的后妃做的。
太上皇不是想复位吗?事还没成一半,太上皇先跟人有矛盾了,以后还能成事?
卖惨装可怜这招,对元裕极其有效。
元鸿进福安宫,恭恭敬敬朝元裕叩拜行礼。
元裕满面笑意,道:“鸿儿快起来。”
“爷爷!”元鸿给太上皇磕了头起来,便一改拘谨,直接蹦蹦跳跳往老人家怀里扑。
元裕自己的嫡出儿子不是战死病逝就是被杀,如今就剩了元熙一个,父子之间又因当年的事一直无法和解,对孙儿便愈发疼爱。这时他也跟寻常人家的老人一样,朝元鸿张开双臂,笑眯眯地喊道:“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