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楠点点头，又看向黄女士。
  黄女士事业有成之后，精神气特别好。
  她最近剪了个及肩短发，然了深栗子色，洋气且端庄，又烫了点纹理，发根蓬松营造了高颅顶的视觉效果，她之前做的半永久纹眉也不定时地补一补色，还化了淡妆，配上改良的中袖衬衫和西装裤，怎么看都不像五十多岁的人。更不是当初让女儿帮着画眼线都忍不住眨眼睛想流泪的美妆小白了。
  【难怪人说钱能养人呢！就是人的底气！】
  路楠在心中感慨一声，然后笑嘻嘻地问：“我亲爱的妈妈？您意下如何？”
  黄女士白了女儿一眼：“怎么呢？还担心我不让你去？你之前要干什么事情我可真能拦住过一次？”
  “倒也不是，我妈妈最明事理了！”路楠拍了拍马（妈）屁。
  黄女士就吃这一套，她说话的语气马上软了下来：“我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这是为了创业，那是没办法的。其实我之前就想说，我们这里，山好水好，环境不错，但是商业氛围毕竟不如大城市。你的公司不是刚接受了投资公司的投资么？去了京市，还能用上你之前的人脉资源。反正你记得每个月回来的时候顺道看一看你阿婆，你前几年在源川上班的时候，半年都不回来一次，她是很想你的。”
  这还用说么？
  路楠比了个ok。
  黄女士假意抱怨了一句：“行了，就是我刚装修好的大别墅，你又住不了几天了。”
  第607章
  说到黄女士买下的大别墅。
  估计近段时间不仅仅是路楠一个人住不了。
  黄女士和路楠长期不在家， 目前路杨每周末放假大多时间还是阿婆过来给他做饭的；
  少部分时间他老姐在家，带着他各种下馆子；
  再极少部分时间他自己去小区外围大排档吃个小炒。
  总之，老小区周边很便利。
  别墅区距离阿婆家更远， 如果搬去那边， 阿婆每周搭乘公交车来回太过辛苦了。
  路楠补充道：“还有，那边的房子面积太大了， 周末只有阿婆和老弟两个人住我不太放心。”
  黄女士也是这么想的：“那就先空着吧，刚好最近几个月天气热，我让物业帮我多开开窗散散翻新装修的气味，过年之前再搬， 到时候再请你姨妈和舅舅他们来吃暖居饭。”
  于是，一家三口就什么时候搬家也达成了一致。
  咳咳， 路楠还是有点儿能猜到亲妈的心思的：作为凡尔赛本赛， 能憋这么多年已经很不错了。
  老话不是说， 富贵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么。
  黄女士前几年还是蛮低调的，但是这几年随着她自己生意越来越稳定、随着女儿大手笔地在余安市创业，她真是想低调装穷都装不起来。
  这样也挺好的。被人羡慕总比被人怜悯要强。
  而且她这两年外贸生意逐渐稳定，每年卡中进出的钱也超千万了， 黄女士蓦然发现， 其实世界也没那么大，以前觉得出个省就是去远方了， 如今她出国都出了好几趟。京市很远吗？飞机也就两个小时。
  “你就放心去京市， 年轻人不拼事业，难道要在家里养老吗？”黄女士十分豪气地说。
  只不过当天吃了晚饭，路杨去倒垃圾， 家里只剩下母女两个的时候， 她又跃跃欲试地打听女儿和陈骁处得怎么样。
  摊手， 黄女士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纠结。
  ……
  另一边，孟氏父子考虑了四五天，每天晚上吃饭都是急匆匆的，一吃完就去书房谈事情，还找了认识多年的老朋友聊聊寻求建议，终于拿定了主意，约路楠面谈合作事宜。
  “孟厂长已经做出决定了么？”路楠端着茶杯，吹了吹浮沫，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孟厂长看了看路楠又看了看儿子：明明是差不多的年纪，还曾经是一个小学的校友，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孟堂给父亲使眼色：你说呀！你说呀！咱们不是都在家里讨论了好几天了么？！
  “承蒙路总看得起，我一把老骨头其实已经没什么拼事业的雄心壮志了。不过这个不争气的……”孟厂长说着瞪了儿子一眼，“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却说，他知道自己的斤两，先前试图做新产品，结果没什么新意，也就是在管理人事方面还有点能耐。他说，他现在也想明白了，术业有专攻，厂子交到他手里，未来恐怕也就是给别人做做代工。既然如此，做生不如做熟，路总您又有这样的合作诚意，我们父子商量了一下，和沁然合作也未尝不可。只是，我们第二汽水厂毕竟还有一点家底子在，既然要合作，最好丁是丁卯是卯地把将来的利益分配说清楚，除此之外，我们想要听一听您对碳酸饮料这一块的发展规划。”
  孟堂被老父亲呵斥，作出一副缩头缩脑的样子。
  在他父亲说后半段的时候，又忙不迭地点头，堆着憨厚的笑：“我当然是相信沁然的潜力，只是听闻路总去蒙省收购了新的厂子，万一以后重心都转移到那边去了……”
  路楠一看孟堂逼真的演技就知道，他平时没少被他老爸训斥。
  不过对方这么问，显然是对她的提议动心了。
  “蒙省那边我要投产的新品还尚在研发之中，即便要推向市场也是q3q4季度的事了。”路楠说着七八分的真话，“我花了大价钱投放广告推广零蔗糖碳酸饮料，现在正是抢占市场的好时机，我又怎么会分不清孰轻孰重呢？”言下之意是让他们放心，沁然的零蔗糖碳酸饮料目前仍是公司重点项目。
  孟氏父子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路楠又笑着说：“至于我对碳酸饮料这一块的发展规划——沁然的短期计划中，沁源和沁爽每年会推出至少十种口味，在将其中不太受欢迎的口味替换，保留经典口味的基础上不断创新。在长远规划中，如果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合作方，除了这两款零蔗糖的碳酸饮料之外，今年我们公司还会推出常规含糖的碳酸饮料，这并不是沁然公司产品研发理念的倒退，而是沁然这个品牌在碳酸饮料市场已经有一定知名度之后，丰富产品线的必然选择。届时，从市面上几大碳酸饮料品牌手里撕下一块市场份额也不是不可能的，孟厂长，您觉得呢？”
  孟堂还有些糊涂。
  但是老辣的孟厂长已经听明白了路总的意思。
  这不就和田忌赛马一个道理么？
  现在零蔗糖碳酸饮料就是沁然公司的上等马，其他饮料巨头刚开始生产相似产品当然属于‘下等马’，两相比较，沁然稳赢。
  而等到碳酸饮料行业内纷纷开始投产零蔗糖碳酸饮料的时候，沁然则反其道而行之地推出常规碳酸饮料，未必不能把握住其他公司放松成熟产品生产推广的时机抢占一部分市场份额。
  ↑要知道，路总的脑子里可是有很多奇思妙想的，而且她对市场风向的把握实在是太精准了。
  不夸张地说，沁然公司是国内最早做零蔗糖碳酸饮料的公司之一，现在这个市场已经开始火热起来了，市面上也有不少同类产品、跟风产品。
  但是其他公司的产品，啧啧。
  老孟看过、买过、还喝过，摸着良心说：和沁然的完全不能比。有些厂家甚至还直接抄袭沁然的包装和口味呢！
  就孟厂长所知，律所的金律师好像已经在为沁然打侵权官司了，这也是他大胖儿子去年还嘀咕自己做产品，今年就再也没吭声的原因之一。
  “路总您的意思是，您之后还要做常规的碳酸饮料？”孟堂有些疑惑地问。
  路楠点点头：“当然。”那是一个更成熟、更广阔的市场，为什么要放弃呢？
  碳酸饮料和健康两个概念其实从根本上来说就是矛盾的。零蔗糖碳酸饮料的噱头也只是相对健康。
  那些喜欢和可某乐的人难道不知道喝碳酸饮料的危害吗？
  他们当然知道！
  可是就算知道，这些喜欢喝碳酸饮料的人嘴馋的时候依旧是一天三罐。
  志同道合这四个字已经是明示了。
  如果第二汽水厂拒绝了路楠的合作提议，未来他们恐怕难免分道扬镳。
  路楠可以买下一个牧场外加乳制品厂，也未必不会买下一个碳酸饮料厂——就算她现在没有那么充足的现金，下半年呢？明年呢？第二汽水厂还能为沁然代工多久？人家可是连公司都要搬走了！
  孟厂长显然比孟堂要思虑周全得多，他沉吟一会儿道：“路总，您再说说关于5％分红比例的依据吧，按照我们第二汽水厂的资产评估，这个百分比是不是过低了？”
  路楠欣然一笑：“我那天没有说全。如果我们双方能够达成合作，以后这边的生产还是要拜托给您的，所以在管理股方面，我方确实应当再做出适当的让步……”
  既然对方已经动心，她自然也有她的诚意。
  第二汽水厂最值钱的除了地皮和厂房之类的固定资产之外，就是孟氏父子了，他们两人一个沉稳老练、一个仔细憨厚，路楠愿意为他们俩再加点砝码。
  ……
  孟厂长对路楠的态度一直都挺客气的，签署合作协议之后，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又多了点什么，恍惚看着是赞叹和隐隐的佩服。
  最终他释然一笑，握上了路楠的手：“路总，以后就请您多多指教了。”
  去年他们签署代工合同，孟厂长客套地让路楠多多关照。现在他改了措辞，并用力拍打孟堂的肩膀：“以后他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您直接调教就是！”
  孟堂：……？！
  不得不服老的孟厂长想：儿子确实不是挑大梁的料。现在这样也好，他跟着路楠可以学到很多；再者，第二汽水厂上下几百号人，也算是终于有了个稳定出路了。至少接下来，其余没有进代加工车间上班的老伙计们不用再羡慕人家的工资和奖金了。
  第608章
  和孟厂长签完协议之后， 路楠的工作计划表上又多了一个已完成的打钩项目。
  这样的好事，合作双方当然要喝两杯庆祝一下，顺便在觥筹交错之间加深感情。
  “上次是孟厂长您请的， 这顿饭无论如何都让我做东。”路楠看了林燕一眼， 林燕飞快去安排晚宴，并且还十分懂路总心意地拉了在公司的林经理作陪。
  孟氏父子人品和酒品都很不错， 先前和路楠只是乙方甲方关系的时候也没有劝路楠酒的习惯，现在成为合作伙伴，他们父子俩还各自有私心，更是在点菜的时候就问路楠喝酒水还是饮料， 充分尊重路楠选择。
  路楠笑着举杯，说庆祝双方的合作。
  她这个态度， 孟厂长心里头也很舒坦。
  尊重么， 都是相互的。
  有林浩在， 这顿晚饭气氛热烈、宾主尽欢。
  金手指在身的路楠浅浅喝了七八小杯，二两不到，一顿饭结束，她眼神清明， 连微醺都谈不上——对比面色微红的孟氏父子、絮絮叨叨的林浩， 路楠看起来更显得高深莫测了。
  酒店大门口，喝到有五六分醉意的孟厂长用力拍打着孟堂的肩膀， 孟堂腮帮子和肚子上的肉都duangduang起伏。
  孟厂长边拍边说：“我这个儿子， 以后就劳烦路总了。您多带带他、多教教他！”
  这是他们刚才酒桌上喝高兴的时候，孟厂长提出的请求。
  这位老爷子抹开脸和路楠诉苦，说自己前几年想错了， 不应该让儿子大学毕业就直接回来的， 应该让他在外面磨炼一番。
  说现如今孟堂没有在社会上历练过， 在运营和管理方面有些想法还是太天真。
  又说自己这把老骨头还硬挺，第二汽水厂这边以后生产调度有他安排，请路总一切放心，希望路总能将自己儿子带出去，长长见识。
  孟堂也是憨厚地笑着，端着酒杯敬路楠，并且十分上道地一口闷了自己的酒。
  路楠听着觉得也是蛮有意思的——签合作协议之前不提，而是现在提，显然孟厂长思虑周全的人：倘若自己答应了，则是双方交情更进一步；倘若自己婉拒了，他只需说这是酒桌戏言，也不影响双方合作。
  她从前在源川的时候带过的‘熊孩子’也不少。
  早几年有章礼，后来还有迟宴、林浩宇等等，各有各的熊法。
  哪一个到她手里不是服服帖帖的？
  孟堂和上头说的那几位比起来，真是‘乖’多了。吃喝嫖赌抽后面四项全都不沾，除了懒得动之外也没有别的陋习，无非就是如其父所言，还欠缺一点城府——但他有一特长，因为圆润的身材和长相，对外显得特别没有攻击性，所以他从小到大的人缘一直很好。
  【我都能把章礼那种刺头整治明白，还调教不出一个孟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