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市乳制品行业协会的几位主要成员首先聚了聚。
  乌老头，六十来岁，肥头大耳长了一只酒糟鼻，他是q市乳制品行业协会的会长，本地人，拥有三个牧场，分布在q市周围，一共养了奶牛五千多头，羊上万头，另外还有百来匹好马，堪称当地大户。
  “来了？奶茶喝不喝？”乌老头叫孙女儿给叔叔伯伯们斟茶。
  副会长毛老三哎呦了一声：“您居然也有不喝酒的时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可不喝奶茶，我就要你们家里头的马奶酒！”
  乌老头笑骂：“叫你喝你就喝。”
  “我看看你是要卖什么关子。”毛老三哼唧一声。
  另外一位面相阴沉的中年男人接过老乌孙女儿递给自己的搪瓷杯，喝了一口就开始皱眉：“乌会长你用这个招待我们，是什么意思哦？”
  他刚才看颜色就觉得不对劲，闻着味儿更是将信将疑，现在尝了一口，确信，这不是他们喝惯了的咸口奶茶，而是带着淡淡茉莉茶香的微甜奶茶。
  毛老三眼睛尖，看到脚边垃圾桶里还横着几个沁然乳茶的空瓶子！
  他才不承认自己其实早在去年就喝过了，而且是将沁然乳茶的每个口味都喝过了。
  “老孙，不要冲我吹胡子瞪眼，我就是请你们喝个奶茶而已。”乌老头坐得稳稳的，“毕竟人家公司的老板晚上要请我们吃饭，咱们不能连人家出的什么产品都不清楚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另有同行好奇地问：“老乌，你说这个外地的女老板做啥要请我们吃饭呢？该不会要和我们兴师问罪吧？”
  阴沉中年男也就是那个老孙本就不善的脸色更是一黑：“她倒是敢？！证据呢？”
  老孙的反应太过激烈，不同寻常。听说除了有人言语忽悠常虎那傻子之外，还有人给他真金白银的好处了。
  老孙……该不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吧？
  其余人等面面相觑，以眼神交换着自己的想法。
  毛老三这个副会长一贯是都协会里长袖善舞、缓和关系的，见此，打着哈哈道：“咱们就这么一猜，老孙你不要激动。”
  乌会长不紧不慢地看了老孙一眼：“我看，人家请了美丽牧场的黎总出面下帖子，这顿未必是鸿门宴。说不定还会在最近几天就定下他们需要的代工厂或者是供货商……”
  “真的？才发生这样的事呢。”毛老三不太信。
  “沁然的老板虽然年轻，不过我发现她做事情很老练。正是因为才发生，所以更要快刀斩乱麻，她会在这两天选好合作伙伴的。”乌会长捻了捻搪瓷杯手柄，笃定地说，“只是不知道，这么诱人的筹码，需要我们付出什么。”
  第655章
  项菲菲带着小李和小云过来接人， 开的是公司的商务车。
  路楠带着林燕以及两位存在感一直都很低的保镖，一共七人将车坐得满满的。
  进入公司之后，路楠并不意外地发现今天q市分公司的员工们心浮气躁、无心工作。
  想来也是， 昨晚又是保安又是报警的， 估计公司上下就连保洁阿姨都听说了。而项菲菲今天一早就在和当地派出所沟通、又接了几通当地合作伙伴的电话，随后马上去机场接路楠， 没来得及安抚公司内部员工情绪。
  见此，菲菲不禁暗自叹了一口气：没遇上事的时候，觉得自己工作能力没有任何问题，现在看来， 我处理此类突发事件的经验还是不足。
  ……
  路楠的态度和之前来视察工作时候一模一样。
  她带着微笑和那些敢于与自己对视的员工笑着点点头，还挑了两个从京市调过来、她能喊出名字的老员工， 那是年终和年初总部开会时还不够级别过去的业务主管们——路楠问了问他们在q市的工作和生活是否习惯， 并适时地鼓励了他们两句。
  一时间公司气氛比路楠刚进来的时候要积极向上多了。
  至此， 路楠转头对项菲菲说：“安排一下，半小时后，业务主管级以上到会议室开会。”
  刚才在机场被告知本月薪水翻倍的小李和小云回到自己工位上，一边收拾开会要用的资料， 一边脸上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喜色， 这更让一早上都在窃窃私语、默默猜测的员工们无形间吃了一颗定心丸：听说小李和小云昨晚是目击者，他们肯定和路总汇报过昨晚的情况了。既然他们现在心情这么好， 想来昨晚发生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目送路总进了会议室， 项菲菲转头冲心思各异的众人拍了拍巴掌：“听见路总刚才说的话了？还有谁在生产线上或者在市区客户那边的？赶紧通知一下，让他们马上回来。”
  于是整个公司哗啦一下转动起来，皆为大boss要开的会议做准备。
  ……
  会议一开始， 路楠对项菲菲点点头：“你先说一说常虎的事吧。”
  坐在路总左手第一位的项菲菲打开面前的话筒， 将昨晚发生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咳咳， 其中公司更新过的摄像头和安保系统就不需要特意强调了。
  项菲菲在此主要强调了常虎个人行为除了违反公司规定之外还是违法违规的，公司绝对不会纵容姑息，对方已经被处以十日拘留，即日起公司开除常虎，后续还会保留对其追究给公司造成经济损失的权利。
  会议室里头业务主管级别以上绝大部分是年轻人，过半是项菲菲从京市带来的、部分是来q市之后在当地招聘的，剩下一小部分才是原先乳制品厂子留下来的。
  前者对沁然公司的忠诚度天然要更高一些，他们听得十分痛快；
  而后者则暗暗心惊，并引以为戒。
  路楠并不打算把这件事扩大化，在项菲菲讲完事情经过之后，她接过话筒：“发生这样的事情令我十分震惊，我甚至当场反思了一下，是公司方面对员工的职业操守培训还不到位？又或者是公司在薪酬方面苛待了各位？”
  会议室里的人听闻路总这么说，当然是猛摇头，心急一点、胆大一点的人直接开口表明自己的态度：“没有的事！”
  听到下头嗡嗡嗡表忠心的话，路楠满意地笑了起来，她抬了抬手，会议室顷刻安静：“后来我想了想，极个别人的行为并不能代表一个群体。我不希望听到更离谱的谣言，也不希望诸位因为常虎的事情在工作方面战战兢兢、畏首畏尾。因为在场的你们是沁然的中坚力量，是沁然的未来，你们将随着公司在全国各地发展迈开的脚步一起前进……”
  是时候让员工们的注意力从常虎的破事儿转移到其他方面了。
  路楠从不给人画大饼，她只用数据说话。
  乳茶的发展本来就比碳酸饮料慢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而乳茶的目标消费群体却完全不比碳酸饮料的消费群体要少。
  她怎么会不知道，同样是公司自有的生产基地，孟厂长和项菲菲每次见面都前辈、后辈客客气气的，可是碳酸饮料和乳茶两个生产基地之间其实在默默较劲儿呢！
  乳茶这边视碳酸饮料为竞争对手、超越目标，碳酸饮料视乳茶为潜在对手、随时想要篡位成为公司销售业绩老大的老二。
  常虎的事情确实影响不好，但和生产计划比起来，就不值一提了，尤其路总刚才特意强调了碳酸饮料生产基地已经着手准备新的生产线、培训老员工、招聘新员工了——对方这摆明是要大干一场了喂！
  乳茶分公司的业务主管以上员工听了之后，顿时升起了浓浓的危机感！
  转移内部矛盾的最好方法就是重新寻找一个外部矛盾。
  这么形容似乎有点不太妥当可是沁然饮料公司到了现在的规模，碳酸饮料、乳制品饮料、纯茶饮料三个不同的产品线之间绝对是暗自较量、相互竞争的。
  只要竞争行为是良性的，路楠就乐得作壁上观。
  一场会议之后，沁然乳茶分公司的中坚力量对公司今年的生产达标奖励和招商奖励有了全新的认知，他们中的好一部分人已经开始考虑之后要不要自请去开拓外地市场、寻找新的经销商了。
  至于说常虎？那是谁？重要吗？
  ……
  下午下班之前，黎曙光给路楠打了电话：“路总，q是乳制品行业协会那边我已经替你联系过了，乌会长他们的态度有些暧昧，你看咱们是不是先去见见本地市政府相关部门的负责人？”
  路楠拒绝了这个提议：“不不不，这不太妥当。按照我的想法呢，我找乳制品行业的前辈们取取经，听听他们的建议，再考虑代工厂或者原材料供应商的人选。这期间，可挑选的余地会比较大。”
  常虎这件事本来就没有实锤，常虎的证词、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和通话录音路楠都看过听过了，细究起来确实都是玩笑话。
  沁然只要还准备做乳茶、还准备在蒙省发展，就不可能因为同行和下属之间‘本地人的玩笑话’而仇视所有同行。
  这件事，大事化小才是最合适的。
  如果路楠直接去找本市领导——倒也不是不行，就沁然乳茶牧场和生产线创造的工作岗位和税收，路楠想要见一见市领导还是够格的。
  只是这样，一来显得冒昧、二来还会引得‘地头蛇’忌惮。
  大概是前些年挫折太多，黎曙光这方面的人情世故倒是灵光起来了，秒懂路楠的言下之意。
  “那行，我再帮你使使劲儿。其实我们都晓得，沁然要找合作伙伴这是双赢的好事情，只是他们本地几家老牌子企业在这儿发展数十年了，被路总您接手不到半年的企业打败，多少有点抹不开面子。”
  路楠无奈地笑笑：“那我也不能为了异乡异地的好人缘，特意压着销售额吧？”
  “也是，什么好人缘都是虚的，咱们做企业的，要是挣不到钱，那就只能行业协会里头老末个的椅子上坐坐，甚至连协会都进不去，那时候，才知道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之前深受好人缘之害的黎曙光深以为然地说。
  黎曙光不是那种之做表面功夫的人，他不仅为沁然公司传话，还在经过金主爸爸黄河矿业李总的点拨之后，当晚亲自飞来q市，于第二天中午兴高采烈地和路楠说：“路总，幸不辱命！乌会长说今晚有时间。”
  “谢了，我这就叫人去安排酒店包厢。”
  随后，黎曙光又厚着脸皮表示：“路总请客吃饭，怎么能少了我的份？”
  路楠知道对方未尝不是想要卖自己一个好。
  她欣然应下：“黎总愿意来给我压阵，我再欢迎不过了。”
  当晚，q市乳制品行业协会来赴约的人虽然不多，一共才四个人，不过这四人里头有乌会、毛副会长、还有两位常务理事分别姓孙和隋。
  项菲菲侧头悄声与路总说：“孙理事和隋理事本身的牧场规模也不小，都是协会里说得上话的人物。”
  路楠只带了项菲菲和林燕，外加一个‘编外’的黎曙光，沁然这边人数和对方一样，分量却截然不同。
  不过这是商务饭局，又不是拔河比赛，双方的较量不在力气。
  第656章
  当然， 如果硬是要算上乌会长等人的司机和路楠带着的名为司机实则为保镖身份的非专业人士，沁然这一方的‘战斗力’好像也并不……弱？
  只是路楠这个宴会发起人提前给众人的司机们订了一桌饭菜，就在同个包厢里， 用屏风隔开了。
  那一桌的菜色挺不错， 只是只提供饮料和水，没有丁点和酒精相关的饮品， 这样的安排不可谓是不周到。
  乌会长等人既然答应来，就没打算在赴约时间上摆架子，更没有做出让沁然的人干等的事儿。
  出乎他们意料地，沁然的人显然已经点好了菜， 等他们进入包厢之后，只见那个看起来就像是秘书的女孩子转头吩咐服务员：“可以上菜了。”
  这样笃定的态度， 可不是什么谦卑的姿态， 让心里头原本就窝着一股气的老孙更添几分不爽。
  昨天晚上终究还是喝了老乌的马奶酒， 老孙和好奇不已的其余人说了心里话：他的厂子和沁然乳茶生产基地挨得近，对方去年更新了排污设备和环保设备之后，屡屡被园区和市里表扬。
  路楠腹诽：废话，这几年国家对环保抓得有多紧， 我们沁然响应号召， 主动升级相关设备，不就是为了做典型， 在领导那边挂上号、给经销商和讲究的客户们一个交代的么？
  老孙也想跟风弄一套，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去找了沁然的采购业务打听，对方给他介绍了环保设备的厂家， 他也按照行情给对方一点信息费。
  谁知道就那么点背， 常虎被抓当晚， 老孙就接到电话了，作为和对方有明显不合理转账行为的付款方，他除了电话里头被盘问，还被要求去了一趟局子。结果得知常虎不仅收了他信息费，更收了环保设备公司的提成费，这就是两头吃啊，亏他们还是老乡关系呢。
  “晦气。”老孙是颇为迷信的人，一大早生意都没开张，就遇到这事儿，在他看来，是相当倒霉的！
  恨屋及乌，老孙就把沁然公司一起讨厌上了。
  ……
  这家饭店是q市有口皆碑的，乌会长他们之前也经常来，路楠先前让林燕去点菜的时候，就咨询过该饭店服务员的意见，点了特色菜，也点了乌会长等人平时常点的硬菜，所以今日的菜色一点问题都没有。
  这方面挑不出毛病，孙理事在看到服务员拿来源川经典酒准备开瓶的时候，总算找到了可挑刺点。
  孙理事看了看红色瓶身的白酒，哼哼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