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枫除了结婚夜那天是光着身子睡觉的，这些天来都是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衣服上是他身上独有的安稳味道，大概是刚才出门的时候，身上沾上了些树木的清香。
  总之，沈嘉文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他感受到自己被张枫抱得很紧，对方的声音在他的上方传来：“对不起，不该那样说话……你原谅我，好不好？”
  沈嘉文能感受到张枫到张枫的气息，对方的紧张和小心翼翼他全都感受到了。
  但这并不是他原不原谅的问题。
  平心而论，张枫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保守自己的底线本来就没有错。
  沈嘉文只是觉得之前的自己有些冲动了，或许是因为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的原因，他急于想在这里找到一个依靠，所以才会在前路未卜的情况下，便想和张枫待在一起搭伙过日子。
  后来沈嘉文冷静下来的时候也想过，他独身一人惯了，除了自己的爱人外，并不想和其他人有太多的纠缠。
  林浩和林翠的行为，或许在这个年代的普通乡民们眼中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沈嘉文却觉得郁闷和难以忍受。
  如果让他的往后余生都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他会愿意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沈嘉文已经打定了将来要离开这里的打算。
  张枫此时又在小声道：“嘉文，你不要生气……”
  沈嘉文听着张枫的话，忽然觉得心脏充斥了一股酸涩和肿胀的感觉，他默默平复了下自己的心情，而后假装自己在翻身，顺势从张枫的怀中退了出来。
  他背过了身去，眼睛静静盯了会儿老旧的墙壁，而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张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沈嘉文后来再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第二天早上，沈嘉文醒的时候，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他按了下自己发昏的脑袋，等彻底清醒了之后，才起身下了床。
  屋子里放着打好的清水和帕子，沈嘉文盯着那水盆看了会，而后抿了下唇，就着那清水洗了把脸。
  草草吃过早饭之后，沈嘉文拿出纸和毛笔，思索了许久，最终还是提笔开始写了起来。
  他这一写就是好几天，厚厚的书稿堆在一起，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字迹。
  这些天里张枫忙着上山打猎还钱，他们之间的交流倒是少了很多，再也没有过之前那样亲密的举动。
  沈嘉文将写好的纸张放进柜子里收好，视线移向窗外，正对上满眼的好风光，于是便推门走进了院子里。
  院子的东边围着一群男人，其中那个高个子沈嘉文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拜堂那天按着他脖子的……王虎。
  “呦，哥夫出来了？”王虎的语气和上次见面的时候好了不少，“我这几天来了这么多次，还是第一次碰上你出屋啊，哈哈哈。”
  沈嘉文对王虎的印象还停留在之前的阶段，突然面对这人的笑脸还真有些不习惯。
  他点头问好：“你好，王虎兄弟。”
  “呦呦呦，客气了……”
  王虎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张枫皱眉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别咋咋呼呼。”
  张枫将他周围的兄弟们全都介绍给沈嘉文，沈嘉文也一一和这些人打了招呼。
  明明是个哥儿，却能在一群男人中占据领头的位置，沈嘉文看着张枫指挥着这些人分割猎物的样子，眼中不自觉露出了欣赏的神色。
  “哥夫，你看这个，新鲜的猪肉！”有人端着个大盆子给沈嘉文看。
  一大盆通红的猪肉盛在里面，血腥味扑面而来。
  沈嘉文还是第一次见到杀猪的场景，有些好奇的盯着他们手中的动作看，称赞道：“居然能打到这么多猎物，你们真厉害。”
  “哈哈。”那小伙子被夸得脸红，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张枫站在众人中间，看着沈嘉文和青年说笑的模样，眸光晦暗了些。
  林翠站在一群男人中间看起来并不显眼，她看着被割下来的肉块，乐得合不拢嘴，直夸张枫能干。
  林浩也跟着凑热闹：“姐，今天晚上是不是能吃顿好的了？”
  林翠笑着点头：“瞧你那馋样，今晚上就等着姐给你炖肉吃吧。”
  她跑前跑后的忙活着，眼睛紧紧盯着张枫手里的猪肉，生怕被周围人抢走似的。
  沈嘉文倒是若有所思的盯着猪看了一会，而后也走到旁边，拿起了一个盆子。
  “你也想要肉吗？”张枫询问道。
  沈嘉文笑了下，摆摆手：“我想来接些猪血。”
  “猪血？”林翠一听就是直摇头，“要那东西做什么，还不如猪肉来的实在。”
  沈嘉文没说话，张枫倒是放下了手中的动作，给沈嘉文接了小半盆猪血。
  这野猪一共两头，虽说是张枫猎死的 ，但其他人也都跟着出了一份力，张枫又给每个人都切了些肉才算完。
  晚上林翠做饭的时候，沈嘉文也在一边处理猪血。
  他刚刚已经往猪血里兑了些水和盐，现在猪血已经凝成了块状。
  沈嘉文往猪血里又添了些水，而后用油翻炒姜末和葱段，等到油热了之后，又加了些其他的调料。
  他这一炒，香味马上就出来了。
  张枫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站在灶台前看着沈嘉文道：“你还会做饭？”
  沈嘉文点头：“嗯，会一点。”
  锅里的油已经炒好了，沈嘉文一点点用勺子把油盛出来，晾在了一边。
  “这么多油……嘉文你不会就为了那个猪血，要用掉这么多油吧！”林翠不悦的看着沈嘉文。
  “嫂子，我明天把剩下的肉带进城里卖，回来的时候多买些油。”张枫突然道。
  “……”林翠见张枫都这么说了，撇撇嘴没再说话。
  沈嘉文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屋子开始处理小肠。
  这个时候的猪小肠很脏，也不好洗，还没等沈嘉文动手，张枫就已经夺过了盆子，他看向沈嘉文：“这个该怎么处理？”
  沈嘉文和张枫笑了下：“我自己来吧。”
  张枫抿着唇不撒手。
  沈嘉文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和张枫一起动手清洗了起来。
  他们的动作很快引来了林浩的注意。
  林浩捂着鼻子，经过沈嘉文和张枫的时候，大声叫道：“什么东西都吃，真是穷疯了……”
  沈嘉文闻言蹙眉，但也不愿和林浩争执。
  等到他们把猪血灌进小肠的时候，林翠的肉也煮好了。
  张墨这几天一直不好意思和张枫说话，觉得前几天喝酒有些失态，这个时候看着桌子上的肉，也觉得高兴，便和张枫道：“枫哥儿，过来吃饭……”
  张枫点头应下，但还是站在一边帮沈嘉文煮血肠。
  沈嘉文看着锅里沸腾的水，想了想，突然轻声问张枫：“想不想吃饺子？”
  第16章
  “想吃。”
  张枫的眼睛基本上就没在沈嘉文的身上移开过，那样子简直无论沈嘉文说什么他都会点头。
  “那我明天给你包饺子。”沈嘉文笑了下，“多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
  “谢什么？”张枫不喜欢沈嘉文和他说谢谢，好像关系很疏远一样。
  沈嘉文捞出血肠，轻声说：“还是要谢的。”
  张枫蹙眉看着沈嘉文，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危机感。
  沈嘉文没感受到张枫的情绪，他只是耐心将血肠一片片切好，而后转身又调了一碗酱油。
  等到他做完这些的时候，餐桌上的其他人已经吃了一会了，林翠煮的肉虽然没有什么技巧，但对于缺衣少食的乡村来说，已经算得上是难得的美味。
  张墨已经吃的满嘴油光。
  林浩啃着骨头肉，见沈嘉文端着一盘古怪的东西走了过来，嫌弃道：“这就是你的猪血？”
  沈嘉文微微一笑，淡淡道：“嗯，外面这层是猪的肠子。”
  林浩身体一震：“恶心的东西，你赶紧拿远点！”
  沈嘉文才不愿意搭理他，他正大光明的把血肠放在中间，而后看向其他人：“你们要尝尝吗？”
  林翠和张墨全都连连摆手：“我们吃不得这些东西……”
  只有张枫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
  “怎么样？味道能接受吗？”沈嘉文连忙也尝了一块，生怕味道不好。
  “好吃。”张枫点了点头，眼里透出惊讶的神色：“味道很好……我从没想到猪血还可以这样做。”
  “你真的很厉害。”他夸赞道。
  沈嘉文唇角也带上了笑：“你喜欢就好。”
  他就知道，没有人能抗拒东北大血肠的魅力。
  ……
  吃完饭之后依旧是早早就上了床，沈嘉文靠在床边，对张枫道：“你明天出去赶集的时候带上我吧，我也想去镇上。”
  “要找采花贼？”张枫问。
  沈嘉文点头：“嗯，想去试试。”
  他没有说的是，这次去镇里并不光是为了采花贼的事。
  他这几天也找时间写了份小说的初稿，打算去镇上的书肆碰碰运气，看看会不会有人收他的稿子。
  沈嘉文觉得这事还没有做成，于是便没有说。
  好在张枫也没有再问，只是点头应好，便顺势躺在了沈嘉文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