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外面啊。”
  一道女人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来，接着就从里面响起了脚步声。
  百里辛站直身子，轻咳一声：“你好，我想买东西。”
  房门发出了木材老旧的“吱呀”声，一张脸色不比纸人鲜活的脸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的女人，身材微胖，厚厚的白粉盖在脸上，硬生生让自己的脸比旁边的纸人还要白上好几分。
  随着身体的摇晃，粉从脸上簌簌落下，掉在地上，摊成了一片。
  女人头上戴了一朵十分妖艳的大红牡丹花，仔细一看，才发现牡丹花竟然是用红纸做的，花瓣堆砌在一起，栩栩如生，仿佛真的。
  她上下打量了百里辛一眼，神经兮兮问道：“你想买什么东西？”
  百里辛随便在牌匾上扫了一眼，随口道：“棺材。”
  女人微微皱眉，又是一大块的白粉从脸上掉下来。
  “进来吧。”就在百里辛以为对方不会开门的时候，女人却移到旁边，打开了大门。
  和义庄卧室外闻到的相同霉味立刻出现在鼻腔中，百里辛不动声色走进纸扎店，在他走进去的瞬间，房门立刻就被女人关上，好像生怕会被人发现这里一样。
  百里辛的视线再次落到了刚才看到的那个纸人身上，女人见状一改刚才的警惕，笑嘻嘻问道：“怎么，还想再备上几个随从跟着？”
  百里辛的双眼从纸人的头顶缓缓下移，目光最后停在了纸人的脚踝处。
  在它脚踝的地方，赫然又一个口子。那里的白纸想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割了一下，白纸外卷，露出了里面的竹条。
  女人跟着百里辛的视线看过去，当看到破洞的时候忽然“哎呀”叫了一声，粉子又大片大片从脸上掉下，“怎么破了呢，昨儿个还好好的！不过客人你放心，我这手艺在这镇子里出了名的好，就这个小伤口分分钟修复地完好无损，完全不是问题。”
  “挑随从跟挑宠物是一个道理，找到个称心如意看对眼儿的可不容易。如果您真的喜欢这个纸人啊，我也不跟您要谎，给你打个折。这个纸人我平时卖8个数，现在算你6个数，然后还把它给您补起来，您看成吗？”
  8个数？
  6个数？
  这是什么计量单位？
  百里辛不动声色地道：“我先看看别的。”
  女人：“那就先选口好棺材？”
  百里辛环视四周，纸扎店的门堂子不大，除了这个纸人，在墙边还立着好几个纸人。
  一个成人大小的女纸人，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袍子，女纸人的穿戴就比男纸人的精致很多，头上穿金戴银贴了很多纸剪的珠花碎玉和簪子，脖子上挂着珍珠项链，身上的大红袍子里三层外三层，看起来有些像嫁衣。
  “客人，你的眼光可太好了。”老板娘看到百里辛的目光，又开始走到女纸人身边介绍起来，“这是我前两天刚刚做好的纸新娘，绝对是处子之身，你看她的脸。”
  老板娘那双苍白的手指放在纸新娘的脸上，“面若桃花，顾盼神飞。”
  “您再看看这张嘴，樱桃小嘴。您看这眼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绝对是妥妥的美人啊。”
  “路上带上她，赛过活神仙。”
  “您如果还有闲钱呢，可以把这两个也一并带走。”
  老板娘指了指纸新娘旁边一左一右站着的两个纸人。
  这两个纸人只有七八岁的孩童大小，脸圆圆的，依旧是那用料大胆的腮红和樱桃小嘴。
  孩童也分性别，一男一女，女的扎了两个羊角辫，男的留了个财神桃子头。
  红男绿女，两个小纸人乖乖站在纸新娘两边，双手抱拳，看起来竟还有些乖巧的样子。
  “这两个小纸人可不得了，这去了下边，身边除了有美娇娘，不还得龙凤呈祥嘛，这样才能尽享天伦之乐。”
  百里辛敷衍地点了点头：“是不错。”
  他转头看向身后，在身后有一个货架，货架上放着很多阴间东西。
  什么金元宝、纸钱、纸做的鞋子，应有尽有。
  “对对对，纸钱也是不能少的。”老板娘热情似火地摇晃着身体来到货架前，举高手臂从上面的格子里掏出了一摞纸钱。
  “这个纸钱是刚刚印的，你看看这后面的零，多得数都数不清。天堂银行出版，绝对真钞。”老板娘捏起纸钱的一边甩了甩，“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做鬼和做人一样，到哪儿都得会人情世故，鬼差来了不得打点一下？让判官断善恶的时候不是还得打点？还有到了孟婆桥……阴曹地府可不比我们凡间，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多带上些，绝对有用。”
  “这么一摞才有一个数，物超所值。”
  百里辛又是敷衍地笑笑，用开玩笑的口吻道：“老板娘，我看你这纸人做得栩栩如生，哪天我真是买了它，该不会自己爬起来跑了吧？”
  目光落到了男纸人的脚踝处，百里辛有些意有所指。
  老板娘扯着嘴角笑了起来，脸上的粉子大雪纷飞一般落地“哈哈哈哈，客人真是说笑了，这怎么可能。您真会说话，夸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这样吧，您如果买了，我再给您一个折扣。客人不仅人长得好看，嘴还这么甜。我要不是家里有我那死老头子了，还真抵挡不了您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