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他跟着陆云在外面踩点，大哥显然做足了功课，信息统统记在小本本。此时，他们哥俩再走一遍街道，半脱稿地介绍，两人在闹市口溜达了一个上午。
  这里是燕京最具南城味儿的地方，也是西城宣武最繁华的，北承金融街，跨越长安街，其中的文昌、文华、新文化街，有名气有财气。
  陆飞相中的就是新文化街，离家近，骑个自行车，二十多分钟的路程。
  “老二，要不再去看看其他地方？”
  陆云犹犹豫豫，这条街已经有一家网吧。
  陆飞却不以为意，双手揣兜，特意到这家“先锋网吧”摸底，进门一瞅，左边的上网区域爆满，甚至溢出。
  不少没机子的人站在上网的人身后，光看也看得津津有味。
  “没有电脑了，要等会儿。”老板高瘦，眼睛尖而细，盯着屏幕，敲击键盘玩《金庸群侠传》。
  居然没学最强武学，野球拳？
  陆飞眯着眼，在网吧里缓缓的扫视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吧台后面的墙壁上。
  丢给老板一根烟，看似随口一问道：“咦，老板，我以前经常去的都有网吧证，你家怎么没有，不会是黑网吧吧？”
  老板瞥了眼，“黑网吧咋啦，不就少一个证嘛，还有好些黑网吧，连营业执照都没呢，都没人去管。”
  “可我听其他网吧老板说，很快上面要规范管理了，你不去把证办下来，万一严查怎么办？”
  “都听他吓唬，次次来都这么说，我三年没办证，不还好好的。每次检查，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老板满不在乎，露出生意人特有的精明，“真有规定又怎么样，啥规定，不都是靠人来执行的嘛。你想上网就放心来，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陆飞道：“可旁边开了家有证的网吧，您就不怕竞争？”
  老板乐道：“怕个球！我家的电脑都是八九千，最好的上万，配置高，外设好，玩游戏带劲，除非他家也这条件，不然什么证件不证件，都特么扯淡，对不对！”
  “啊？对对对。”
  陆飞脸上在笑，心里同样在笑。
  担心完全是多余的，这家黑网吧，迟早给扬了。
  “大哥，咱们不跟它竞争，也不怕竞争。就刚才那家110平的，我觉得不错，多少租金？”
  陆云被他的自信感染，翻开本子，“半年2万1，相当于每平每天1块钱，不过房东只接受半年付，或者一年付。”
  “地段行，就行。”
  陆飞咂巴嘴，燕京的房价贵，商铺也特么不便宜，一个30多平的，敢要价5万。
  “大哥，你在宣武找到最便宜的是多少？”
  陆云疑惑道：“两三百，不过那不是店铺，是很小的平房，放不下几台电脑。诶，老二，我还没问，你让我统计这个干嘛。”
  陆飞自然要租，最多接受押一付三。
  陆云被迷之操作搞懵，一家还不够，干嘛非搞两家？搞就搞吧，选的第二家又偏僻又狭窄，又距离第一家远，这是图什么？
  陆飞馋的是网吧证，算上自家的杂院，保不准能办下3张。
  02年之前，国家对网吧这块的管理很宽松，黑网吧即便不办证，也不会被清扫。
  想先上船后补票，只需要提交材料，文化局一个衙门就能盖章给办了。
  无他，拉动信息产业，又解决就业。
  但闹出“蓝极速”网吧火灾事件，对网吧立刻严查严办，展开大规模黑网吧清理行动，还停办网吧证，改成兑照变更。
  办证的门槛一下子拔高，譬如电脑不少于100台，经营面积要求不小于250平。
  政策一出，网吧证瞬间抢手，价格几乎一年一个小跨度，三年一个大跨度。
  就像有炒楼房、炒商铺，也有炒网吧证，投机炒作，区区几张纸，价格立马飙升到恐怖的程度，因为有价无市。
  最夸张在05到07年，网吧业的黄金时期，燕京的网吧证能炒到八九十万的天价，可以挣回两三个网吧。
  而成本，才不过10元工本费。
  但这些没法跟陆云摊开，陆飞只能借口是联翔高层还人情，透露出小道消息。
  陆云将信将疑，没有反对：“那边需要装修？”
  “不用，那边就是一个幌子。”
  陆飞拿起笔，在纸上画出一个简略的平面图，特意在前台隔出一个空间，专门卖零食饮料矿泉水，尤其是泡面火腿。
  当然，不是老痰酸菜加双汇的绝配。
  陆云拍拍胸脯，“装修的事交给我吧，哥以前的工友正好拉起了一个装修队。”
  隔天，装修队长到家。
  陆云、萧红梅聚在一起，三言两语都在追念国营工厂的时光。
  一阵回忆之后，又聊到工友的近况，无业的，打工的，摆摊的，陆云一家竟然混的最好。
  萧红梅感慨道：“多亏了我家老二。”
  装修队长一惊，就见陆飞递上设计图纸。
  在韩宇家的基础上搞了个极简风格的装修，像桌椅、瓷砖、空调、马桶等材料，罗列成清单，有优选，有备选，事无巨细。
  装修队长不禁竖起大拇指，“这个房子只需要小修小改，一般水电工、木工先进场施工，水电路改造得四天到一周……”
  仔细核算工期，满打满算，15天左右。
  而工钱，各种杂七杂八加一块，总共3万出头。
  “大哥嫂子信的过的人，我也信的过，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合作。”
  陆飞画着大饼，心里暗暗计算。
  如果不动用存款，25万扣去装修、房租，还有网费、网管工资等等，能霍霍在电脑上的，还有18万左右。
  这年头的品牌机，动辄七八千，配置高一点，就要上万，组装机自然是最优解。
  到时候采买必须喊上韩宇，这货可是电脑的行家。
  他问道：“大哥，网吧你打算取什么名？”
  陆云握着萧红梅的手，“我跟你嫂子琢磨过了，把我们哥俩的名儿合一块，就叫‘云飞网吧’！”
  ……
  入夜，大学宿舍还未熄灯。
  一间四人的寝室里，胡兰馨占着电话，排在她身后的室友几次催促，提醒她超时。
  如今没电脑，没手机，鸳鸯们全靠这条电话线包电话粥，每天晚上都要排队，一直到熄灯前，线路永远忙线。
  因此，都得商量电话使用的时段跟时间。
  室友等的不耐烦：“兰馨，你跟男朋友打的时间也太长了，换我了，换我了。”
  胡兰馨不情不愿，问道：“媛媛，你手机借我用用呗，我给电话费。”
  “我还没买呢，唔，干脆我把我的时间让给你吧。”高媛媛翻了个身。
  半晌，胡兰馨终于尽兴，双手合十，为霸占高媛媛的时间，连声道歉。
  “没事，反正我也想不到找谁聊天。”
  “不会吧，那个人呢？”
  “哪个？”
  高媛媛明明知道指的是谁，却装糊涂。
  毕竟这么多天他才打了一通，然后就没然后，他不打给自己，凭什么自己要打给他？
  胡兰馨懒地拆穿心思，话题扯到手机，“你不是说拍完戏就买手机，怎么没买呢？”
  “当然是国庆节打促销再买啊，中关村有折扣，哪天陪我一块？”
  面对闺蜜的邀请，胡兰馨遗憾地摇头，跟家里已经约好旅游。
  “算了，我一个人去。”高媛媛神情落寞。
  “要不1号吧，我下午才出发？”
  胡兰馨悄悄地翻阅电话的来电记录，回忆日期时间，很快锁定一个号码，眼角露出笑意，就是它啦！
  第21章 中关村“背刺”事件
  2000年买电脑、数码产品，首选的地方基本是“华夏硅谷”，中关村。
  原来叫中官村，这里以前是太监的养老院，现在完全大变样，一边是平房拆迁的残垣断壁，一边是拔地而起的大厦高楼。
  破旧，立新。
  像后世“名声远扬”的鼎坏、e世界、科冒还在施工盖楼，地基才冒头，如今中关村的老大，是紧邻“中关村文理学院”的太平洋和中海电子城。
  但相比一层平房的中海，刚开业的海隆后者居上，成了棘手的挑战者，无论何时，只要是营业时间，永远是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况且，今天是国庆第一天。
  陆飞走在电子一条街，放眼全是花花绿绿的促销海报。
  “哎，你预算是多少？”韩宇问。
  陆飞打算批量攒机，每台6000块左右，最多6200块，手上的钱足够买30台，但考虑外设、adsl、后期设备更新等，先买26台。
  “有数了。”
  韩宇拿起纸笔，问清需求，配机清单，信手捏来。
  不一会儿，他列出方案，两人边走，边聊，甫一进太平洋的门口，一大波黑导购蜂拥而至，三番五次拉址纠缠。
  忽然间，人群里蹿出带着“监察”、“督导”字样袖标的保安，暴力驱散，硬生生围住陆飞、韩宇。
  带头是个满脸横肉的光头男，“我们这里实行分区管理，不能随便进，要买什么我带你去。”
  韩宇皱皱眉，“前几天我来怎么没这个规矩？”
  陆飞翘起嘴唇：“那是你没遇见他，早遇见他不就有这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