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作者:
照无眠 更新:2024-06-18 16:09 字数:5405
“朝里有人好办事。”
这句话走到哪都适用。
不到半小时,一套流程走完,凌雪玫手里已经拿着补办好的证书了。
拒绝了一众校领导打算陪同逛校园、吃饭的邀请,陆景云和凌雪玫道谢后就离开了教务处。
“先逛逛校园在吃饭?”陆景云含笑低头看着她。
凌雪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
“您今天不用工作么?”
她刚才听到人家叫他“陆大校”了。
真快啊,他也才毕业几年吧?
他的起点,多少人仰望不到的终点。
陆家给他铺了十几年的路,那样的资源倾斜,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
但是这确实是他们正常的人生轨迹。
陆景云自动过滤掉那声刺耳的“您”,笑了笑,“下午有个会,中午陪你吃了午饭再回去。”
他没有说其实他昨晚就回了办公室处理了一堆的文件,一夜没睡,今早直接来找她的。
“您不用陪我来的。”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陆景云直接把这些话屏蔽了,跟着她随意地在校园里逛着。
凌雪玫迟疑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人家到底刚帮了她的忙,现在就让人走,未免有些卸磨杀驴了。
“那是你以前练琴的地方。”陆景云指了指一栋教学楼。
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栋教学楼,“那边是你画画的地方。”
大学时虽然已经渐行渐远,但一起长大,又都是同校,怎么可能一点都不关注对方呢?
“要上去看看吗?”他低头看着并肩而行的女人。
“不去了。”女人却神色默然,摇了摇头,似乎对生活了四年的校园重游毫无兴趣。
陆景云默了默,似乎也看出来她兴趣不大,直接问她,“那你想去哪里?”
“图书馆?大礼堂?还是直接去饭堂吃饭?”他又一连说了好几个地名。
女人都摇了摇头,她又不是衣锦还乡,乱晃悠什么?
陆景云叹了口气,突然理解厉华池所说的那种无力感。
正想说什么,却被凌雪玫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看着上面又熟悉的电话号码,她看了陆景云一眼,说了句“抱歉”,就接起了电话。
“您好?”
“玫玫,你补好证书了吗?”
事实上,在自家公司底层塞个人,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无非是害怕女人抵触不愿意来罢了。
凌雪玫低头看了眼还热乎的证书,心里笑了笑,真是急不可耐呢。
“嗯。”她应了声。
“那你现在跟我去做体检吧?入职需要体检。”傅寒深急忙说道,生怕凌雪玫一晚上就变卦不愿意来了。
“跟您去做体检?”女人有些惊讶地声音响起。
她一个要面试的底层员工跟你个总裁去做入职体检?怎么想怎么荒谬。
“额,我让秘书跟你去,这个体检是集团出钱,你不用担心。”似乎是也觉得有些奇怪,傅寒深立马改了口。
“哦,好的,那我直接坐地铁去医院吧。”“那我让秘书去接你。”
电话两头,一男一女的声音直接响起。
“不用了,我送她过去吧,我早上有时间。”陆景云猜到了始末,在一旁说道。
傅寒深对于陆景云在一旁并不奇怪,毕竟昨天二人约好去补办证书的时候他也在场。
“但是你不是已经吃了早餐?”陆景云突然问她。
女人也是想到了什么,脸一红,“我..我没吃。”
陆景云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换了个方向,走向他们来时的路。
“走吧,我送你过去,那家医院我知道。”
去的自然不可能是普通医院,他们早就计划好了要给女人做全面的身体检查,自然安排的是最好的私人医院。
凌雪玫老老实实跟着他走了。
另一边,傅寒深挂了电话,手指无意识的敲击了下桌面,手里拿起早就签完字的文件,另一只手拿起挂在背后的西装外套,走了出去。
“这个文件拿给高律师,让他过去一趟,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他昨晚也没回家,直接到的公司,办公室里有他的套间。
看着室外的霓虹闪烁,他还是签下了字。
东西给了,字签了,他和她也就结束了,他的青春也结束了。
他妈妈临终前,希望他,要做一个善始善终的男人。
他答应了。
其实要是说爱,也没有多爱,起码他清楚的知道他更爱他自己,他对她其实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当年无非是青春期的一丝萌动,后来事态的发展超乎了他的预料,仿佛那段时间他对他的人生失去了掌控。
一杯不慎喝错的酒,他多了一个需要负责的人,也为他的青春期那一丝萌动买了单。
66.
他昨夜想了很久,他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所谓的善始善终是什么?
他母亲临终前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对他说的,眼睛却一直看着他身旁的凌雪玫。
他不禁回想,这么多年来是否从一开始就错了。
所谓的“善始善终”,他是否,从一开始就辜负了某个人?
回应他的只有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声音。
当太阳从东方升起的时候,他龙飞凤舞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心里忽然如释重负。
他没有去问厉华池给了多少钱,那是他的事。
事实上,从得知白梦雪让人毁了凌雪玫的手开始,他心里的戾气就控制不住地向外涌。
没有人知道,他也曾经被他父亲威胁过,高中毕业后要毁了他的手,让他安心继承家业,不能再玩物丧志。
那个意外的产物都不需要他外家施压,那个男人就自己解决了,连带着那个女人。
他依旧是傅氏唯一的继承人。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更重的压力,那个男人似乎急于把所有家业都让他继承,高中起就接管大部分家业,学业的重担与事业的重压让他急于寻找一个突破口。
高中毕业后跟家里摊牌后是男人暴跳如雷的反应,就如同他当年得知他的父亲出轨时的晴天霹雳。
那一刻他觉得心里畅快极了。
那算是他生平少有的叛逆。
面对爷爷有些失望的眼神,他没有做任何解释,转身离开了居住十几年的宅子。
所有人都认为一向沉稳、拥有远超同龄人心智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对白梦雪的爱,实际上不过是年少轻狂报复那个男人罢了。
所以当知道白梦雪所做的一切时,他做不到像厉华池那样轻拿轻放、
这个女人永远不会知道,她毁的不知是凌雪玫的梦想。
也是傅寒深的,亦是早已香消玉殒的傅母的。
他签的是断绝关系的文件,已经以往赠送不在追回。
其余的,没有。
相比起他父亲那个消失了的秘书,他仁至义尽。
抬起头看了看早晨的阳光,他上了门口等候已久的迈巴赫,前往了凌雪玫即将要体检的医院。
“您好,我是傅总的助理,您是凌小姐吧?傅总让我陪您去体检。”
凌雪玫刚从陆景云的大G上下来,就有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迎了上来,十分...热情?
“嗯。”凌雪玫有些迟疑地点了点头。
“那您这边请?”秘书微微躬身。
凌雪玫却有些迟疑地看向了陆景云,却被误以为是在寻求帮助。
陆景云心里一软,不知道多少年没有收到女人的求助了。
却听到她开口,“那我就去体检了,您有事先去忙吧。”
陆景云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
到底是自作多情了。
“好。”
他目送她进了医院,却没有离开,径直上了医院最顶层的院长办公室,他知道有人已经在那里了。
一个助手不可能坐着总裁的车出行的。
两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通知某个人,直接在顶楼汇合。
所有的项目都不需要排队,除了少数的血液项目需要一些时间外,大部分项目在凌雪玫做完后就直接被送到了顶楼。
“稍安勿躁。”
年近花甲的院长接过体检报告,对着一直盯着他手里报告的两尊大佛笑了笑。
示意二人不要着急,自己拿着报告翻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眉头皱得就越紧,看到最后,他抬头有些凝重的看向了一直注视着他的2人,
“这位小姐,方便做一个心理测试吗?我怀疑她有些心理问题。”
“怎么了?”异口同声地两道声音。
“我们在她的血液报告内,检测到了有大量安眠药的残留,我们合理怀疑她在半年内曾经有过不止一次的自杀倾向。”
院长一脸严肃地说道,“并且这个药剂已经远远超过了治疗失眠的剂量了,我推算了一下这个剂量,已经是可以送入急救室抢救的了,你们知道这个情况吗?”
两人鲜有的,在外人面前失了态。
傅寒深有些不敢置信地上前一步,想要去抓院长的衣领,被陆景云伸手拦住了。
但是他显然也不好过,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说道,“您确定吗?”
“我们已经有了初步的判断,接下来可能需要做心理测试,因为从表面很难看出些什么。”
“魏思烬今天上班吗?”陆景云从脑海里搜索着名字。
院长看向了送报告进来的助理,“魏主任今天在的。”
“我让人带她去做心理检查,跟魏思烬说一声,就说是体检项目。”陆景云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了理智并且想好了应对的方案。
助手看向了院长,“就按陆先生的方法去做吧。”院长点了点头。
傅寒深闭了闭眼,有些茫然地抓住了一旁的陆景云,手竟然有些颤抖。
陆景云此时自己都心乱如麻,哪里还有心思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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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小姐,这是最后一项了,为了保证员工的心理健康,我们公司还有一项心理健康检测,做完这一项就可以了。”
接到傅寒深指示的助理立马随机应变,把凌雪玫带到了心理医生的诊室门口,并没有跟进去。
凌雪玫早已发现这个体检的不对劲了,这家医院她以前也来过,不可能普通体检放在这。
她隐约能猜到傅寒深想做什么,但是无所谓,她所有的都是真的,根本无所谓他人的探究。
人总是不自觉同情弱者的。
白梦雪,曾经的你是弱者,现在身份对换,你做好准备了么?
长达半个多小时的心理测试,凌雪玫有些难受,楼上的两人更是心急如焚。
他们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在女人平静的表面下,居然曾经选择多次轻生。
把凌雪玫送出办公室后,魏思烬没有回去,而是上了顶楼。
院长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把自己的办公室留给了三个人。
这三个祖宗,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怎么样?”
院长退出去以后,陆景云直接看向了来人。
魏思烬挑了挑眉。
“这是不是你们那个倒霉的小青梅啊?我原来还以为是谁呢?结果一想名字越想越耳熟。”
魏思烬是陆景云母亲娘家那边的亲戚,家里排行第二,一直在国外生活学习,毕业了才回国,但是对几个人的爱恨情仇倒是有所耳闻。
“别说废话。”傅寒深忍不住说道。
他们几个见过几次面,倒也谈不上陌生人,此时他心急如焚,说话难免有些冲。
魏思烬坐了下来,翘了个二郎腿,但是面上却严肃很多。
“我不知道你们打算做什么,不过要是还想针对人家就算了吧,也真是够惨的了,看在过去十几年的情分放人家一条生路呗。”
傅寒深还有些云里雾里,陆景云却心下一沉。
魏思烬是个混不吝的主儿,平时从不多管闲事,能让他说出这样的话...
凌雪玫的情况怕是很不好了,差到他都看不过去了。
“很严重?”陆景云沉声问。
“我不知道你们做了什么哈,反正我通过跟她的对话,察觉到她现在没什么生机,也没什么世俗的欲望,很随波逐流。有点给口饭吃饿不死她就能过好今天的感觉。说白了就是,不想活了,这世界跟她没什么关系的那种。”
魏思烬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又有些同情。
毕竟当年就算远在国外,他也是听过这位小公主的芳名和优秀程度的,所以今日一见哪怕名字对得上了,他第一眼也没敢认。
“怎么会这样?”他听到右手边的傅寒深喃喃自语,却讽刺一笑。
“具体的,时间短其实我也没问出什么。但是我隐约觉得她有些自毁倾向,但是这个要结合她的日常生活来判断,我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得出结论。”
“自毁倾向?”陆景云皱起眉,抓住了某个重点。
“是的,人对生活、对自己、对未来丧失了一定的信任或者说憧憬后,她开始自暴自弃,或者虐待自己。前者是对美好生活的无能为力所以放弃自身,却又不能一死了之所以只能行尸走肉般活着。这种是主观性的多一些。”
“第二种是认为自己犯了错,有意识或者无意识的惩罚自己。我遇到过很多,有人认为自己不配得到幸福,有人认为自己不配被爱,有人认为自己不配得到现有的一切。这种很多是无意识的抗拒自己或者别人对自己好的。严重的甚至会自虐、自杀。”
“我认为她已经很严重了,因为血液中出现了大量安眠药成分,但是根据全面体检的信息判断,她的身体没有对安眠药的需求。她吞服大量安眠药的目的是自杀。”
“你们可以留意下,她生活状态,是不是经常苛待自己,有意识无意识的都算,毕竟仅凭三言两语我也很难推测她的日常生活。”
“反正她现在心里状态很差,一根稻草就能压死的那种。如果你们还想对人家做什么就大不可比了,说不定哪天她自杀就成功了。”
魏思烬叹了口气,看着低头陷入沉思的两个男人。
不知是哀叹那个一面之缘地女人之不幸,还是在嘲讽面前这两位天之骄子的迟钝。
其实他看出来了,这两人大概是后悔了,但是他也真的看出来了,那女人是真的不在意了。
他是个心理医生,真真假假他大部分都能分清,是装可怜博同情还是真的要崩溃了他一目了然。
只能说,人真是复杂的生物,人心真是难以捉摸,哪怕他是个心理医生,他也时常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