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作者:
糊涂羊 更新:2023-04-15 04:36 字数:6388
管家果然没有乱说,有莫家车队的招牌,城门处的官兵只是与管家打了个招呼,便立刻放行。
在城外时尚不觉得如何,一入了城中,凌展忽然感觉到这御景城中满布着一股浓浓的威严气息,一国之都果然非同一般。
城中有几座建筑吸引了凌展的目光,那是九根高逾五十丈的柱子,顶端隐约有人影晃动。他正好奇间,管家忽然说道:“吕小哥还是莫要看了,那上面的都是有大神通的修道之士,是仙人。莫要轻易冒犯了,会引来祸患的。”
凌展心中一动,想要打听童林和那赵姓修士的事情,不过他又将念头暂时压住了,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到坊市之间打听得好,免得意外露了身份。
莫府坐落在城东,这一片都是富商居住的区域,高楼广厦鳞次栉比。车队中只有小姐的马车与一众护卫是打莫府前门而入,其他的下人仆役们自然是无此待遇。
凌展依旧乘马随在小姐车后,一如府门,便有一个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正是莫府大老爷莫进豪。这位大老爷先是见了自己的女儿,嘱咐她先去后院见过母亲,随后便询问管家道:“老谭,路上救了我女儿性命的吕公子在哪?莫某人要亲自拜谢高人。”
凌展闻言上前一步,道:“莫先生不必如此,我便是吕阁了,我不过是在乡间学了几副偏方,只会治些小病罢了,高人什么的实在是不敢当。”
莫进豪见他谦逊,忙道:“当得当得,我闻吕公子不但身负救人医术,还有一身好功夫,又是独自一人远道来在京城,这等人物我是钦佩得很,公子来到我莫府做客,莫某人自当好生招待一番。”
说着,他吩咐道:“来人,速备酒席,我要与吕公子接风洗尘。”
凌展又谦逊一阵,见推辞不过,只得任由莫进豪拉着他向府中走去。
一路上,莫进豪吩咐了下人去整理车队带回的货物,又让管家先自下去歇息,随后便与凌展攀谈起来。
两人来在一处院落中,此院内有一湾池塘,池内栽满荷花,当中一座小山,山旁傍着一座六角小亭,布置得甚为雅致。
那亭中已然有两位青年男子肃立等候,经莫进豪一介绍,凌展方知这两个青年竟然是他的两位公子,也就是那莫小姐的哥哥。
四人分宾主坐下,菜肴如流水般送上,更有丫鬟端着几品琼浆侍立一旁,虽然凌展已然达辟谷之境,对凡俗的食物没有什么兴许,但一时间也被这番丰盛的宴席看花了眼睛。
他心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心想恐怕自己先前却是想得浅了,这莫府多半是招惹了什么大麻烦,否则自己不过是小小救了次人,竟然收到这么隆重的招待。
于是他随意吃喝了一阵后,忽然停箸不食,问道:“莫先生,吕莫不过是与贵府车队沿途偶遇,又恰巧医好了令嫒的病症,实在是当不得您如此招待。如果您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帮忙,不妨直接说出来。”
莫进豪迟疑一阵,缓缓说道:“公子要我说出此事倒也不是不可,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一句,不知吕公子如今是否婚配?”
凌展觉得这问题实在莫名其妙,不过他仍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并未婚配。”
莫进豪眼中喜色一闪,道:“但不知,公子是否愿意迎娶小女琪翠?”
第一百章 福王
若是换了个寻常人,甚至如果凌展本就是个普通的行脚医生,恐怕都会在听了莫进豪这句话都会喜昏了头。虽然莫家在御景城中也只是中等的富贵人家,但这也不是普通人可以高攀的。
但是凌展本就是个修士,是超然尘世之外的存在,甚至连一国皇帝也是不必理会的,能然修士觉得高攀不起的,只能是实力更强、修为更高的另一个修士。
不过凌展也清楚自己现在扮演的角色,他知道莫进豪如此行为更加有蹊跷,因此他说道:“莫先生如此说可是折煞吕某了。不过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与贵府相比是绝对高攀不上的,能得这一顿丰盛的宴席招待已是足承盛情了,婚嫁之事更是想也不敢想的。”
莫进豪闻言一怔,随后面上堆笑道:“吕公子说哪里话来,我这女儿是我母亲的心肝宝贝,听说她得了急症,家中上下都着急得不得了。您医好了小女的病,莫某自然是要好好招待一番的。至于婚嫁之事么,因吕公子救命恩重,寻常财物不足以报答大恩,小女又尚未许配人家,这以身相许不是一双两好之事么。”
凌展摇头道:“不是这般,令嫒根本不是生病,她是被武林中人出手闭住了几处穴窍,气血运行不畅。你们车队中高中不少,便是令嫒身边的丫鬟也是身手非凡,能在这么多人的保护下对令嫒下手,这不是一般的人物。如果莫先生是惹了什么大对头,可以说出来,吕某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可帮忙。但是婚嫁之事我实在不能答应。”
莫进豪被他说破情由,不禁一阵尴尬,面色忽青忽白,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是一旁的大少爷莫孝仁抢着说道:“此时是我们唐突了,吕公子还请安坐,待我将实情一一道来。”
说着,他先将下人遣开,又和父亲交换了几个眼色,然后对凌展道:“若程蒙不弃,我便称呼你为吕兄如何?”他也不等凌展应承,便自顾自说道:“吕兄,我不知你出身如何,但方一见面我便知道你必非普通的行脚医生,更不是什么一般的武林人士。不过这些事情你不愿说,我们也不会问。”
说着,他站起身来指着院中陈设道:“吕兄,你觉得我们莫府如何?”
凌展略一思索后老实道:“比之普通百姓人家,你们莫家可说是大富大贵了,不过放在这御景城中也只是二流罢了。”
莫孝仁点点头:“吕兄评价得很中肯,但不知你对于这世间的权利又是怎样一种看法?”
凌展对这个问题不知如何回答,只好保持沉默。
莫孝仁见他不答,便独自说道:“在我看来,这权利就是掌权者手中的刀剑,可以任意以之宰割所有无权无势之人。”不给凌展思考的时间,他继续问道,“我再问吕兄,你应当知道这天下有修炼道法之人,你认为,他们又是什么人?”
凌展自己就是名修士,可是对于这个问题,他仍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依旧选择沉默。
莫孝仁继续自问自答道:“在我看来,这些修道之人,就是逆天改命然后凭借超越凡俗的力量来奴役凡人的恶魔。”
凌展心中一奇,他认识的修士基本都是蓬莱派的同门,这些人终日除了修炼就是外出执行师门任务,和“奴役凡人的恶魔”这等评语毫无半点联系,这句话实在是太过离谱了。他本要出言反驳,可是忽然间想到了童林之前派出弟子保护的梅春生的事,他又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是了,他又怎知这御景城中居住的修士就一定是不问世事的修道高人呢?
莫孝仁一句话说过,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他仔细的环视了一下院子上方的天空,似乎在确认是否有人偷听,而后又压低声音说道:“可是这些无奈的事实我们莫家无力反抗,只能默默顺从。我说一件事,吕兄听完若是觉得为难,那便当做我没说过。如果你却有帮助我们的办法,我莫家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满足吕兄的一切要求,如此可好?”
凌展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不过他最后的话倒也不算过分,所以凌展微一犹豫便点头答应下来。
莫孝仁见他同意,便又走回座位上坐好,先给斟了杯酒送到凌展面前,道:“无论吕兄最后能否答应,我都先替莫府上下谢过你了。”
凌展见他如此郑重其事,也不推辞,结果酒来一口饮尽,说道:“好了,莫大公子请说吧。”
莫孝仁面色一喜,缓缓说出一段话来。
原来,这御景城中有位福王爷,乃是天元国国主的胞弟,辅佐国主打理国事,权势之大无人能及。二十年前,国主偶染重疾,皇宫太医无人可治,是那位福王爷不知从何处请来一位修道之士,开坛做法治好了国主的病。
国主病愈后立刻封那位修士坐了国师,为天元国推算福祸气运,福王爷的俸禄也是连翻数番,风光一时无两。
可是国主自那次病愈后居然一反常态,数十日不上朝一次,终日只是在后宫饮酒作乐,一应事务都交由福王打理。初时大家尚以为国主陛下大病初愈,需要休养。可是当这种情况一连持续了两年之后,甚至风声都传到了坊市之间,百姓们都知道国主现在不理朝政了。
这种情况让文物大臣们都警惕了起来,有人上书要求国主临朝,却被福王爷一一推脱掉。有那忠义的大臣甚至擅闯后宫,只为确认国主安慰,却被侍卫们挡了出来。
后来见大臣们闹得凶了,福王也渐渐招架不住,只得到后宫请了国主出来。那国主再次出现的时候,满面的衰败之色,原本威武雄壮的身子也似乎被酒色掏空了一般,显出垂老之态。
这等情形使得大臣们更加确信,国主定然是被那福王下了什么迷幻药,放弃了手中的权利,只在后宫享乐。立刻便有大臣上书,言福王把持朝政、意图谋逆,要求国主废掉福王,将其贬黜出京,永远不得入朝。
可是出乎大家意料的是国主居然将这些上书的大臣狠狠的骂了一通,还将几个为首的拖出去廷杖。即便如此,忠心的臣子们仍是不断谏言,甚至指出国主如今身乏力疲都是拜福王所赐。听到这些话,国主自己也有些坐不住了,频频以目光示意一旁的福王,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
这时,被千夫所指的福王终于站了出来,说国主这等模样都是忧心国事所致,并非大臣们所有的沉迷酒色,不过他又说,如果众大臣担忧国主的健康,其实也大可将心放下,因为京中还有一位大国师在,可以请国师为国主祈福,帮助国主恢复健康。
这一说,众大臣的心思也有些动摇了,遂一同到国师居住的通天台将其请来。
那国师果然有大神通,见过国主之后声言朝中有妖邪作祟,以邪法谋害国主,遂于宫中设一法坛,又布下禁制,连做七七四十九天法事,随后便说妖邪已除,再请诸臣工入朝见驾。
这一次,果然国主已然恢复了健康的模样,不但脸色红润神采奕奕,身子也似乎比以前还结实了三分。只是站在大殿上,众大臣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想了很久,才有人发现,原来当初几个带头闹事的大臣都没有上朝。可是国主不先说话,也没人敢主动站出来问。
这次上朝匆匆结束之后,大臣们出得宫来,纷纷派人去那几位没有上朝的大臣府上询问,得到消息竟然是,那几位大臣都在数日前突染恶疾,与世长辞了。
得到这个消息后,大家都心中震惊,纷纷回到宫中,再次请出国主来,请示此时该当如何处理。
可是国主听过之后,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孤已然知道了,想来几位爱卿心忧孤的健康,以致自己也染病身故,此情可嘉,孤会好好抚恤其家人的。”
听了国主这句话,有那心思机敏的已然察觉到事情大有蹊跷,默默出得宫来寻几个知交商量此事。而有些脾气暴躁不懂变通的,直接就在宫中大闹起来,要求国主彻查此事。
国主也不责怪这些大臣无礼,只是让人将其遣出宫去了事。
数日后,一件让众多大臣更加震惊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当日不满国主对于猝死大臣的处理,当殿打闹的极为臣子们,竟然也一一感染恶疾,暴病而亡。
当臣子们再次上朝奏事时,看着福王站在殿上那副和善的嘴脸,大家忽然都明白了,福王根本不是要谋朝篡位,他已经成为这个国家的主宰了!
第一百零一章 两重法阵
其实莫孝仁说了这么久,凌展仍没有弄清他想要表达什么。不过接下来他终于明白了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那次福王使人暗中加害大臣的事情发生后,天元国的政局越发混乱起来,忠臣被戮害,而福王之前在各地布下的棋子纷纷被调入御景城,权利阶层进行了一次大换血,而诸多事情的背后,似乎都带着那位神秘国师的影子。
更换完了领导班子,福王干脆自己也住进了宫中,然后又在全国展开一系列新的政策,第一条就是择选天下美女。初时,如莫家这等富贵人家尚且可以通过银钱买通官员,避免自家女子被选中。可是那福王的欲望仿佛无休无止,征集秀女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的下面的那些官员也开始招架不住,只好无视金钱的诱惑,把一些小的富豪、地主家的适龄女子也征进宫去。
不过莫家见机得快,通过联姻攀上了一位官员,暂时躲过一劫。可是那位官员近来因为一些官场上的事情,官位几乎不保,渐渐也要罩不住莫家了。因此经过上下商议,莫进豪决定将女儿借行商的由头暂时送出城去,至少暂时避过今年的风头。
可是出城方才半月,忽然有一名修道之人截住了莫家车队的去路,他自称是国师弟子,要求莫家速速将小姐送回御景城,接受官府遴选,以便入宫服侍国主。莫家上下受了家主之命,自然是不会服从。
那修士也不多言,只遥遥将一道光华打入莫琪翠车中,便就此离去。
那莫小姐中了法术,一开始还不觉什么,几日后便渐渐开始诸般病症缠身,日益不妙起来。
此时整个车队中能够发号施令的就只有老管家,他当机立断先派人送信回京,然后一边在附近寻找大夫,一边向京城赶回。
其实他也拿不准回了御景城是否就有办法救小姐,只是想来小姐的病症是因那国师弟子而起,实在不行就顺从了官府的意思,将小姐送入宫中去,想来那国师总会出手治病的。
不想他们在路上意外遇到了凌展,就此解了小姐的危难。
当时老管家以独门方法将消息传回了莫府,而莫进豪得知此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既然女儿逃不出京去,不如就嫁了这个能够医病的高人,届时官府总不会把一个出嫁的女子也选进宫去。而且凌展能解修士的法术,多半也是个通道法的人,届时也算多个护身符。
听过这一番话,凌展苦笑了一阵,道:“想不到还有这等曲折,这嫁娶之事我是不能答应的,出手帮忙倒是有些可能。只是我想先问一句,那位国师究竟姓甚名谁?”
莫家父子三人听了他这话,不禁纷纷转头环视院墙,似乎在担心什么。少顷,莫进豪吩咐大儿子去取笔墨,并向凌展解释道:“那位国师神通广大,据说如果有人谈论他的名字,立刻便会被他知晓,如果有不敬的言语,便会派出弟子处理,所以我想还是写下来的好。”
不多时,莫孝仁取了笔墨来,写下一个名字给凌展观瞧。
这一看,凌展心中暗吃一惊,那名字赫然竟是童林!
他微微一皱眉,又问道:“既然这人在此,那三位可知这京中还有一位姓赵的修士么?”
莫氏父子诧异的互望一阵,似乎并未听过这样一个人,沉默半晌,莫进豪道:“国师门下弟子甚多,我们也不尽知晓,或许其中有一位姓赵的也未可知。”
凌展摇了摇头:“不,此人与那国师实力相当,当是平辈。”
莫孝仁猛然醒悟过来,问道:“吕兄原来认得国师么?”
凌展自然不会将实情随意说出,只道:“不算认识,只是听过他的名字,此人修道日久,修为远非我能及。”
莫氏父子毕竟对修道之人不大了解,听凌展这样一说,不禁面做惊讶之色,起身打躬道:“原来你真的是修道之士,我等失敬了,却要称您一声吕仙长为是。”
凌展挥挥手,示意他们坐下,沉吟道:“其实我本就是来找童林的,有此一事我更要去见他了。不过我修为不够,为能自保,还是要先熟悉一下这御景城的情况。你们府中可有此城的地图么?”
莫进豪犹豫了一下,起身道:“吕仙长,还请随我来。”说着他当先离了宴席,引着凌展向另一处院落而去,他两个儿子也纷纷起身跟在后面。
四人一路来到了莫府书房,莫孝仁、莫孝义儿子留在院中,只凌展与莫进豪两个入内。
莫进豪进了书房后也不说话,自顾自的走到一座书架前,将上面的几本书籍挪动了位置,又摸索一阵后,似乎是掰动了什么机关,随后只见那书架缓缓向一旁移开,墙上现出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大洞。然后持了盏油灯,示意凌展入内观瞧。
凌展虽然修为不俗,但他早年有过梅家庄的额经历,此时也不禁心中暗暗警惕,随在莫进豪身后慢慢走入洞中。
此洞一路向下,走不多久便来在一间石室中。这石室内却是空旷一片,没有一件陈设。凌展正自奇怪,却见莫进豪走到石室当中蹲下,指着地面道:“吕仙长,这便是整个御景城的地图了。”
果然,这间石室的地面并不平整,而是刻印着一条条细小的纹路,正是一副地图的模样。
凌展蹲下身来,细细的观看着这地图,一时间无心思索为何以莫府一个小小的富豪之家,居然要在地下藏着这么一副京城地图。
他将整幅地图看了一遍又一遍,将上面标注的重要建筑都一一记下,然后道:“我出去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