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额娘，儿子来迟了。”胤禛脚踏进大殿门槛那一刻，立马哭着冲到皇后的灵牌前。
  他跪下给佟皇后磕头，手腕上的桃木手串，不小心滑出来，碰到他的脸。
  胤禛用袖子擦着脸上的眼泪时，脸颊悄悄贴上被肌肤捂的温热的手串。
  表妹，若你此刻在我身边，该有多好。
  表妹，你不在京城才好。不用见到我此时的狼狈和可悲。
  我的生母，眼神冷漠的在旁边看着我，仿佛我是多么令人厌恶之物。
  我的养母如今只是一块牌位，她重病时、临死时，都不愿叫我到跟前，看我一眼。
  我是一个生母不要，养母弃之的人啊。
  我如何愿你看到我的卑弱可笑。
  第一百三十二章
  康熙亲临送别佟皇后的灵柩后, 回到乾清宫，将德妃传召过去。
  跪灵守孝了几天，德妃削瘦了许多。
  穿着淡色的衣裳, 将她衬的愈发素雅温柔。
  康熙坐在椅子上, 明亮的光线, 仍照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看到德妃来了, 康熙指着他旁边的位子道：“来了？过来坐。”
  德妃步履端庄的走上前，向康熙行了礼，才斜着身子坐下。
  “德妃，你入宫也有十多年了吧。”康熙道。
  德妃微微低头，竹青色的衣裳, 挂着碧绿翡翠朝珠, 望之令人沉静舒心。
  德妃道：“妾入宫已有十四年了。”
  “十四年了。时间过的可真快啊。”康熙感慨道。
  德妃温婉浅笑，没有接话。
  “胤禛今年虚岁也有十三岁了, 再过几年就能上朝替朕办差。”康熙道。
  “是。四阿哥得皇上和皇后娘娘教导，性情稳重上进，定然不会辜负皇上和皇后娘娘所望。”德妃道。
  “你也是胤禛的额娘，何必叫的那般生疏。”康熙叹了口气：“皇后的性子霸道，如今她已故去, 你和她计较又能计较到什么。”
  德妃道：“皇上误会了。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妾位卑不敢冒犯。”
  德妃看似温柔，实则心性也刚硬的很。
  哪怕是在康熙面前，她不情愿的事，她也绝不会接手。
  皇上不明说, 她就装作听不懂。
  皇上有暗示, 她便言语推辞。
  康熙接连碰软钉子，心情很是不好。
  在他看来, 德妃如今是恃宠而骄了，竟然不知道揣摩帝王心思，为他分忧。
  梁九功在一旁眼瞅着康熙神色阴沉到能滴出水来，而德妃还是坐着垂眸宛若一尊木菩萨。
  “德妃，朕就直说了。皇后临终前将胤禛托付给你，你是胤禛的生母，如今也是妃位，有养育皇嗣的资格。从今儿起，永和宫给胤禛留一个位置。”康熙道。
  “皇上，妾恕难从命。”德妃起身，干脆的跪在地上拒☆仙☆女☆整☆理☆绝。
  “四阿哥是皇后娘娘的儿子，与妾无关。永和宫庙小，接不了四阿哥这位大佛。况且，妾还有十四阿哥要照顾，实在没用精力去照顾别人的儿子。”德妃道。
  “诶，四阿哥，您别走啊。您肯定听岔了，德妃娘娘不是这个意思。血浓于水，您们是亲母子俩儿，娘娘怎么会不疼您呢。”站在乾清宫门口的太监，一阵疾呼。
  德妃听到了，却连头也没有回。
  “皇上竟然把四阿哥也叫来了。哪怕是当着四阿哥的面，妾也是一样的话。妾与四阿哥无母子缘分。四阿哥不过是托生于妾的肚子，由妾为佟佳氏生的阿哥。”德妃语气平静道。
  好不容易把胤禛劝回来的太监，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这还不如不劝回来的。
  夭寿啊。他不会见不到明儿的太阳了吧。
  胤禛以为他的眼泪，在前几天给皇额娘跪灵的时候，已经哭完了。
  没想到，痛了之后还有更痛。
  眼睛即使哭肿了，还会不受控制的从眼眶流出眼泪。
  “四阿哥，您这眼睛都肿了。要不，您移步到茶水间，奴才让人弄点儿冰块，用帕子裹着，给您眼睛敷一敷。”太监眼中闪过一丝对年幼阿哥的怜悯。
  但是，很快他就在心里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一个奴才，哪轮得上他来可怜阿哥。
  四阿哥再可怜，也是龙子，尊贵无双。他么这些当奴才的，尤其是太监，才是最可怜的。
  胤禛哑着嗓子道：“不必。汗阿玛若是问起来，就说我回阿哥所去了。”
  太监不敢再拦胤禛，生怕把人留在这里，德妃娘娘又说出惊世骇俗之言。
  要说德妃娘娘长相柔弱，平日里看起来最是和善温柔的一个人，竟然能对亲生儿子说出这样狠的话。
  不愧是从宫女一跃成为妃主的厉害人物。
  这样的心性，一般人可没有。
  太监在门口劝说胤禛的话，大殿内的康熙和德妃，听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们都没有出声，而是默认让胤禛回去。
  “梁九功，你到门口去守着。”康熙道。
  梁九功躬下腰，道：“嗻。皇上，可要奴才派人请太医，去阿哥所给四阿哥诊诊脉？悲极伤心肺，四阿哥这几日为皇后娘娘哭灵到数次晕厥，每日吃下的东西也少，人瘦的衣服都不合身了。四阿哥年纪尚小，这身子骨可不能亏空，落下病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