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节
作者:秃子小贰      更新:2024-08-29 20:18      字数:4165
  ……他把研究结果放在盒子里,藏在了一个秘密地点,也将那地方告诉了你……他研究的是治疗黑疽病的办法……他肯定告诉了你……
  褚涯将顾麟的话在脑中一遍遍重复,始终想不起父亲什么时候给自己提过盒子的下落。
  但他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求生线索,只能苦苦思索,在记忆里翻找父亲曾经对他说过的那些话。
  没有,确实没有。
  他搜遍了记忆里的每一个角落,父亲连这项研究都没对他提过,更别说什么盒子。
  褚涯心头开始焦躁烦闷,又不断安慰自己,不要着急,现在一定要冷静。线索肯定是藏在他的某一句话里,只是我当时没有注意而已。
  他之前从来不去正视父母离世这件事,也刻意不去回忆和父母相处的片段。似乎只要回避着,不去想,不去触碰,父母就没有出事,总会在某一刻出现在深渊,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现在却不得不拔掉堵住回忆的塞子,那些和父亲相处的一幕幕,便如同电影画面般呈现在他脑海里,清晰得如同发生在昨天。
  他坐在书桌对面,听父亲用低沉柔和的声音询问他的学业,他都能感觉到窗外的风带着暖意吹入,听到父亲翻动纸张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褚涯撕开心脏上那道伤口的痂,鲜血和脓水都喷涌而出,他却不得不忍着那锥心的刺痛,仔细捕捉和父亲对话里的每一个字眼。
  小涯,我最近有点忙,好久没坐下和你好好说过话了,你这段时间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
  我让人给你送去了两本书,你都看过了吗……有时间的话就看看吧。
  是书吗?
  不是,那是两本最普通的军事书,不可能藏着什么秘密。
  小涯,这周去训练体术了没有?等爸爸这阵忙完了就陪你去。
  我儿子好像又长高了,站起来让父亲量一量……不错,长高了半公分。
  褚涯闭着眼,眼泪却不断从眼角溢出,带着余温滑过脸庞,淌进鬓发,再化为枕头上一片冰凉的濡湿。
  不对,这些都不对。
  想一想最后一次和父亲说话是什么时间?
  对了,最后见他那次,是自己就要去深渊视察的前一天。
  父亲把自己叫到书房,叮嘱了一些在深渊的注意事项,还说了,还说了……
  褚涯倏地睁开眼睛,目光穿过泪水,定定地注视着房顶。
  “小涯,其实我和你母亲在克科镇住过,雾山街75栋。我后面也没有时间去看看,不知道那栋房子现在怎么样了……”
  克科镇雾山街75栋。
  克科镇雾山街75栋!!
  褚涯倏地坐起了身。
  沈蜷蜷将那些刚生出的小金丝种好,便发现大黑狗也出现在这里,并如同以往的每个夜晚那般,稳稳站立在龙卷风之中,身上连通着几根黑线。
  沈蜷蜷觉得自己和它已经很熟了,便迅速飞了过去和它打过招呼,又围着它转来转去地看。
  “大黑狗,你住在哪儿的呀?你每天晚上都来,是来找我的吗?你长得可真好看,沈喵喵的量子兽有些像你,但没有你好看。它的屁股好大,像个桌子。”
  大黑狗冷冷地看着他,他却浑然不觉,只继续道:“我们是朋友了吧?但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是没有名字吗?那我给你取个名字好不好?”
  大黑狗警惕地竖起了耳朵,沈蜷蜷开始冥思苦想:“陈宝龙?王柱生他哥?”
  大黑狗爪子动了动,似是很想挥爪过去,却又碍于还在吸收精神域外壁上的黑色物质,只站在原地掀开唇低吼。
  “大黑吧?大黑好不好?沈喵喵的量子兽也是黑的,可是和你黑得不一样,没有你好看。”沈蜷蜷偏心眼地道。
  大黑狗先是惊愕,接着升起了怒气,在和精神域连接的那几道黑线收回后,突然扬起尾巴,唰一下抽在他身上。
  沈蜷蜷大叫着在空中翻滚,撞入一道龙卷风。他在跟着风柱快速旋转时,突然觉得大黑狗这抽尾巴打人的动作怎么这么熟悉?
  ……就和沈喵喵的量子兽银狼一样。
  沈蜷蜷赶紧挣出龙卷风,看见大黑狗正跃起身,无比矫健地冲入它身后的那道亮隙。
  “等等,等等我。”沈蜷蜷追过去,也跟着大黑狗一头扎了进去。
  视野迅速变幻,龙卷风和陨石消失,他发现自己悬在家里半空,而沈喵喵的银狼量子兽躺在沙发上,正一下下地痛苦抽搐。
  沈蜷蜷对每晚都会见到的这一幕已不陌生,熟练地伸出精神触手,绕上了黑狼的身体,轻轻抚摸它的头颅。
  黑狼迅速平缓下来,沈蜷蜷仔细捋它脑袋上的毛发,捻动它的耳朵,捏它的鼻子,心里对刚才的那个猜测越来越肯定。
  “你就是大黑狗对不对?沈喵喵说我看不清你,但是我在那里能看清你对不对?我再摸摸你的脑袋……我本来没认出你的,但是你们用尾巴打人都那么讨厌。可是你会长得那么好看吗?你这么丑,像桌子似的,怎么可能是那么好看的大黑狗呢?”
  黑狼没有反应,沈蜷蜷只不断嘀嘀咕咕,沉浸在面前这只黑糊糊的量子兽就是大黑狗的震惊中。
  直到黑狼彻底恢复平静,他发现自己又变得通体漆黑,这才赶紧回到了自己的精神域里。
  “小浣熊,小浣熊,小——呀!你慢点,这条缝太小,不要扯住我的脑袋往里面拽,我换一条缝进去好不好——呀!!”
  ……
  褚涯在想到了克科镇雾山街75栋后,立即翻身下床,拿过靠在床头的拐杖出了卧室。
  黑狼正舒服地趴在沙发上,见状也迅速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后。
  褚涯的手搭在门把手上的瞬间,脑中突然清醒过来。外面就有监视着他的哨兵,倘若他就这样去往克科镇,那等于把什么都暴露给了顾麟。
  不,一定不能冲动,一定要小心行事。必须要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才能去克科镇。
  褚涯的手从门把手上慢慢放下,伫立良久后,又一步步返回卧室。
  天快亮时,这场下了数天的大雨终于停下。褚涯躺在床上,听着哗哗雨声转为滴答屋檐声,看着窗外天空一点点亮了起来,往下飘落着片片白絮。
  沈蜷蜷像是蠕虫般扭来扭去,揉眼睛挠屁股,将两只暖烘烘的小脚架在褚涯肚子上。眼睛尚未睁开,嘴里已经在开始嘟囔着唱歌。
  “爷爷的小车滴滴滴,哒哒哒,滴滴滴……”
  他唱完几遍后睁开眼,和褚涯对上了视线,露出一个迷蒙的笑容:“哥哥。”
  “你去窗边看看外面。”褚涯道。
  沈蜷蜷爬起身,穿着褚涯为他做的睡衣睡裤,趿拉着鞋跑到了窗户边。
  “没有下雨了。哇!哇!哇!”
  他像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连接发出三声惊叹,又转头对着褚涯兴奋地指:“你看,快看!”
  褚涯的眼底被投进星星点点的亮光:“我已经看过了,外面在下雪了。”
  整座弥新镇已经变成一片素白,沈蜷蜷新鲜得不行,骑着钢珠车冲在前方,好奇地四处张望。黑狼跟在他们身侧,却不断看向左边那栋空楼,目光冰凉地龇着牙。它中途几次想偷偷去那栋楼,都被褚涯喝住。
  “不要去,我们现在不能再受伤了。”
  “吼!”黑狼不满地低吼。
  “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我在找一个机会。”褚涯转头看向克科镇方向,“我要找个机会到那里去。但我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彻底养好腿伤,我们都不要着急。”
  沈蜷蜷一手抓着一捧雪,朝褚涯大笑:“好多雪,好多雪。”
  “喜欢吗?”褚涯推着轮椅上前,将他帽子上的雪拍掉。
  “喜欢,好喜欢。”
  沈蜷蜷骑着钢珠车冲在前面,一边嘎嘎大笑,一边转头对着褚涯喊:“你追不上我,我是雪车车,我是可以飞起来的雪车车。”
  褚涯微笑着看他,他又挑衅地冲着褚涯扭:“来呀,你追不上我的,你都没有脚,你追不上我的雪车车。”
  “好,没有脚是吧?你给我等着。”
  褚涯突然推动轮椅往前,沈蜷蜷吓得大叫一声,连忙双脚蹬地,撑着钢珠车全力往前冲,身体也跟着前倾后仰。
  “啊啊啊啊啊!”
  褚涯一声大喝,轮椅转得就要飞起来:“等我把你抓住,戳上一二三个对穿,再将你摔个稀巴烂。”
  “啊啊啊啊啊,大黑狗救我,陈宝龙救我,王柱生他哥救我,啊啊啊啊!精神力防御,精神力防御!我的浣熊快救我,我的量子兽快救我!”
  钢珠车和轮椅在铺满积雪的大街上飞速前行,惊呼声和大笑声震得悬在屋檐外的积雪簌簌掉落。黑狼不断龇牙,烦躁地抓起两团雪塞进耳朵,再跃上旁边屋顶,与他们保持着远远的距离往前行。
  “大黑狗,你别跑呀,大黑狗,你下来追我们。”沈蜷蜷朝着黑狼的背影喊。
  “大黑狗?”褚涯挑起眉。
  沈蜷蜷解释:“我每天晚上都在你那地方看见它,它是个大黑狗,长得可好看了,一点不像现在这个丑样子。”他在钢珠车上坐直身,一脸肃穆地半闭着眼,双手学着黑狼前爪撑在身前,“它就是这样的,身上还有几条黑线。”
  “什么黑线?”褚涯问。
  沈蜷蜷连说带比地讲述,褚涯神情渐渐复杂,看向黑狼的目光也带上了深思。
  “……我才知道它就是那只大黑狗,其实现在看它,如果我把眼睛闭上,只露一条缝,看着它们还真像……”
  “……你说给它取这个名字好不好?沈喵喵,这个名字好不好?沈喵喵,沈喵喵,沈喵喵!”
  褚涯回过神:“什么名字?”
  “我说了半天,你都没听到我在说什么!”沈蜷蜷拧起眉头,神情带上了怒气。
  他已经度过了分化期的最初阶段,现在已经不再那么易怒,褚涯见他似乎又要暴躁,便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刚没有注意,你再说一次,我这次一定会认真听。”
  沈蜷蜷垮着脸赌了几秒的气,这才道:“我说我给他取的名字是沈汪汪。”
  “什么?!沈汪汪?”
  沈蜷蜷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怎么?不好听?”
  “……还好。”
  接下来的数天,两人没有再离开过弥新镇。
  黑狼隔上几天便会去克科山捕捉变异种,褚涯反正没事,又有从福利院里带回来的调料,便一心琢磨做吃的,每天都随心所欲地发挥,炖煮红烧爆炒,做法层出不穷。
  好在不管他做出什么,沈蜷蜷都吃得很香,哪怕是忘记了放盐,或者是放了太多的辣椒粉,沈蜷蜷也能吃个不停,一边流泪一边往大口往嘴里塞,不停地称赞,还要喂给黑狼。
  “来,沈汪汪,给你喂片肉。”
  “吼!”
  黑狼一爪将那块肉给打掉。
  “哥哥你看,它浪费粮食。”
  “你不要叫它沈汪汪,它不喜欢。”
  “可它就叫沈汪汪呀,不喜欢有什么办法呢?我还不喜欢沈蜷蜷这个名字,我想叫陈宝龙,可我也只能叫沈蜷蜷呀。”
  自从褚涯让黑狼再往福利院送过一次肉后,黑狼就清楚了他的心思,后来只捕猎那些大中型变异种,留下一小块肉,其他的全送去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