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傅……不不不，我是说希衡、希衡。」范菱颖视线移向桌上装满水的紫色玻璃壶，倒了杯水递给傅希衡，开始语无伦次：「你也知道我把你当朋友嘛，我们是朋友，你应该不会介意我刚才讲了不重要的话对吧？刚刚的话你就当作没听到、没听到。」
  傅希衡点了点头，接受她的好意：「既然是朋友，我不介意你提到感情事，当朋友不用这么拘束。」
  范菱颖傻笑着，心底暗自猜问，傅总监一张脸明明冷得比冬夜里的山峰还要冷，却还要她不用拘束？这怎么想都觉得是个局，就等着她跳进去。
  不行，她一定要让话题变得跟她无关才行。
  「既然朋友可以谈感情事，那不如说看看你的感情事。」范菱颖当然只是问问，为的就是把话题从自身移开，把焦点放在其他事上。
  傅希衡神色自若，佯装无事：「我的感情事两句话就可以说完了，从不了解开始，从了解后结束。」
  他不太想提起跟洛蝶曦的过往，充满了用爱包覆的谎言、让爱成为情绪勒索的原因、以及最后一次分手，他从别人口中得知她要做的事情，再亲眼看见。
  老实说他并不难过，倒是觉得松了口气，既然她都能背叛他了，想必对他也没有任何感情了；可是因为合作案而重逢，他才发觉事情好像没那么简单。
  「就两句话啊？」范菱颖双手托着双颊，眼睛飘向后方不远处的情侣桌：「不过有过对象总比从没有对象来得好，我常常羡慕别人都有可以互相信任、说心事，牵着手共同克服困难的另一半，可是我好像找不到这样的人，好像就算没有我哥的阻碍，我也註定遇不到这样的人，就像我曾经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让季经理喜欢我……」
  范菱颖沉思着，回想在蒲时树跟季秉扬朝夕相处的三年时光，再想起他选择的不是她，其实还是会有一点失落，只是没有之前的强烈了。
  毕竟他在合作会议时的嘴脸，那样目中无人，在在都让她庆幸自己并没有真的跟他在一起，否则可能会一起丢了工作；虽然她也想谈一场恋爱，想要互相关心与扶持的感觉，可是不能一起成长的爱情，绝对不是她要的。
  傅希衡晃着他手中那只玻璃杯，带着暗示：「也许有人很喜欢你，但你可能只把他当作好朋友罢了。」
  范菱颖睁大眼睛：「没呢，我男生朋友又不多，现在有联络的也几乎没有，怎么可能还有被人喜欢的问题？」
  「或许我喜欢你啊……」傅希衡望着玻璃杯，别过头去，失落低语。
  他只有在她喝得微醺时，才敢靠近她一些，在她清醒时，他就懦弱得怕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其实也很茫然，这份喜欢要累积到什么时候说出口，才不会让她讨厌，甚至直接拒绝，连尝试都省了？
  「喔……好啦，我知道啊！」范菱颖听起来很不耐烦，嗓音从原有的温顺，霎时，多了一些厌恶参杂。
  傅希衡错愕了，再三确认：「你知道？」
  她竟然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当然知道，你也不用一直讲啊！」范菱颖气得咬牙切齿，越说越上火：「每次都重复一样的话，你不累啊？我都觉得你很烦耶，我就不想答应你啊。」
  「我……」傅希衡傻愣着，脑袋无法思考，所有思绪全部交缠在一块。
  他很认真的回想过往，他什么时候有一直把喜欢掛在嘴上了，而且她又是什么时候得知的？
  只是最重要的，是她好像觉得很烦……
  他的心都凉了，原来他的喜欢不值得一提就是了……
  他这阵子以来那么认真的追求她、努力地想要让她看到他最好的一面，也总是想着为她解决许多烦心事，但原来她一直都觉得他很烦、很黏人是吗？
  还是她认为这样的一见钟情很不实际？可即便如此，他也是真心的，从没对她虚假过，为什么她的拒绝，可以这么伤人？
  「那吃完这顿饭，我就不再打扰你了吧……」傅希衡苦笑，从没想过告白的结果会如此令他难堪，还带了满满的心酸。
  「不跟你说了啦，拜拜！」范菱颖深吸一口气，摘下耳机，从一张气得紧绷的臭脸，转而微笑迎人：「你怎么了？隔板旁边那一桌有你认识的人吗？」
  傅希衡愣愣地转过身：「什么？」
  「我看你好像一直在看隔壁，想说你是不是遇到朋友了？」范菱颖不好意思的搔着脸：「不好意思，我哥突然打电话过来，我真的是忍不住了，就跟他吵架了，让你听到笑话了。」
  「你哥？」傅希衡小心翼翼的确认：「你刚刚……都在跟他讲电话？」
  「嗯，对啊。」范菱颖拨开她右边的长发，指着她右耳：「我有戴耳机啊，就在你刚刚看向旁边的时候，我哥刚好打过来，我想说戴耳机比较方便，抱歉，还是你刚才有跟我说话吗？」
  「没有，我刚刚什么都没说。」傅希衡简直觉得心脏骤停，这剧情转变也太大了，
  搞了半天，她只是在跟她哥讲电话？
  但他，却将那些话听得清楚、一字不漏地听得仔细，搞得自己患得患失……
  范菱颖叹了口气：「其实我也不想跟他吵架啦，可是他对我出门吃饭这件事一直碎念，我知道他是关心我，可是我……也想要有一点自己的放松时间。」
  「我也有妹妹，我可以理解。」傅希衡嗓音温煦，巧妙的把话题直接推到妹妹身上：「不过我爸妈跟我比较顺着她吧，给她很多空间，但也因为这样，她在感情上有时情绪会比较激动，会有许多伤害自己的行为……其实相处真的很难拿捏，她小我七岁，我一直都不想对她太严苛，可是太过放任的结果，就会像现在这样，时常要担心她会不会想不开。」
  「虽然我没有完整谈过一段恋爱，不过我可以理解失恋的感觉，毕竟都失去所爱了，难过、情绪失控，难免的，人心是肉做的啊，总会感到心痛的。」范菱颖说起来很有感触，她不就刚走出暗恋三年的心酸史吗？
  「你很难过吧？」傅希衡想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哭肿双眼，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地走进他的庆生房间。
  「哈，别说我了……」范菱颖赶紧把话题再丢回他身上：「那你刚才到底看到了谁？旁边那桌有你认识的谁吗？」
  「没有。」
  「可是我好像有听到你在讲话，因为我耳机的声音没有调得很大声，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你的声音。」
  「没事，我真的没说什么。」傅希衡赶紧掏出手机，找了柚见澄的运动会项目表：「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柚见澄每一年都会举办员工运动会，合作伙伴都能参加，你可以看看你对哪个有兴趣，报名参加，争取赢得奖金的机会。」
  他提出运动会是别有用意的，第一，他当然不敢把喜欢说出口，总觉得现在还不是时机、第二，他是想邀约她一起参加活动的，只有把握住每一个机会，时常相处，他之后真正告白时，胜算也才会多一些吧？
  范菱颖听到奖金二字，眼睛一亮：「那你可以把比赛项目的截图传给我看吗？」
  傅希衡点了点头：「好。」
  范菱颖稍微研究一下后，又开口了：「你刚才真的没见到谁啊？我明明好像听到你说什么喜欢。」
  傅希衡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说得浮夸，藉此转移她的焦点：「喜欢这里的氛围啊，好漂亮，你眼光很好，看到隔壁那一桌吃得津津有味，我真的饿坏了，迫不急待的希望服务生赶快上菜。」
  范菱颖眼睛揉进一抹甜美的笑：「真的啊，你能喜欢真是太好了，那你等一下一定要多吃一点喔，我刚刚点那么多菜，有一半都是要跟你分享的。」
  傅希衡瞬时脸上三条黑线滑落，她刚才好像真的点了不少，他打开抽屉，取出点单收据看了好久。
  以肉类来说，他点了一盘手切日本花和牛，她点了一盘安格斯霜降牛、玫瑰松阪猪；其他部分，他们都点了一碗乌龙麵，她还点了一盘海陆拼盘，有草虾、鯛鱼片、鱸鱼片，蛤蜊、蚵仔、魷鱼……
  除此之外，还有将近十盘火锅料，跟两个青菜盘。
  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她点的那些餐点是要跟他一起分享的，他莫名开心，却又觉得胃痛。
  中午为了如何说服沉董，他苦恼得吃不下饭，现在一下子吃多，都不知道胃能不能承受。
  「你不喜欢啊？我想说好吃的东西应该要跟好朋友分享才对。」范菱颖眨着无辜大眼，有点失望地盯着他看。
  她想他都没回应呢，搞不好对她擅作主张点了一堆食物感到生气。
  傅希衡唇角勾起暖阳般的微笑：「怎么会？我很喜欢。」
  她对他笑得这么温柔，他怎么可能不喜欢？
  不过再这样追爱下去，也许他很快就要去见上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