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淡淡一笑，转移话题道：“说说你吧，成为世界勇者的感想是？”
  洛杰一顿，眸光有些沧桑，万千回忆同时涌上心头，酸甜苦辣咸样样都有，年轻时获过无上荣誉，受世界赞誉，老年后德高望重，教育无数学生。
  太多事情了，回想起来，眼花缭乱，但是最终都会回到一开始的起点。
  他们七人结伴冒险的那些日子。
  来自同样世界的他们，在这举目无亲的异界视彼此为亲人。
  同甘共苦，一路同行。
  洛杰心中释然，缓缓道：“做勇者还不赖。”
  修斯眼里闪过一丝惊奇。因为当年的洛杰没少抱怨过穿越异世界的事，有时候念着的一些阴暗话令他都有些害怕。
  现在居然是……变了。
  也对。总是会变。
  “就是太累了。”
  洛杰忽然好像回到以前，抱怨起来，“真的太累了，带不起来啊。”
  世界勇者居然会摆出这么丧气的样子，要是让人知道了，还真不知道会多震惊。
  修斯见惯不怪，因为之前洛杰就没少抱怨，他闲话道：“你也是，不是到了退休的年龄吗？怎么还要出山。”
  “……没办法，放不下。”
  “可是孩子不能一直带。”
  作为二十几个崽崽的父亲，修斯说这话可太有说服了。
  虽然他看上去不是那种会教训孩子的人，而教育总免不了教训。
  洛杰不禁笑了，心中的大石终于放下，前所未有的轻松。
  修斯忽然想到，“外面都认为你死了，你刚好可以脱身了吧？”
  “是的。”
  洛杰垂眸，心道人死了，自然就退休了。
  他一闪而过的表情被因波斯看在眼里。
  因波斯沉默，低着头在画板上画圈圈。
  这时，修斯忽地表情严肃，“对了，你知道奥斯帝国这一起事件的起因经过吗。”
  洛杰：“基本知道，只是有些地方我也想不通。”
  修斯便把他知道的全部告诉了洛杰。
  洛杰眼神变化，长久沉默，很慢才开口，“原来如此吗，前任国王居然拐走异界神的孩子，还吃了。”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然而这种事也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个疯王居然癫到了这种程度，别说异界神，这种事情随便一个人都要迁怒全世界杀杀杀了。
  修斯点头：“是的，这件事是我意外知道的，不知道其他人知不知道，又或是真相埋在了地下，整个帝国都无人知晓。”
  洛杰垂眸，思考道：“应该都不知道，至少陛下和现在的高层都不知道，知道的人应该早就被杀了。”
  “是这样吗。”
  修斯沉思，他没说那个异界神的孩子现在就在他身上，正在系统匣子里边补养变恢复。因为他觉得，异界神不会想让祂孩子的事情被其他人知道。
  “嗯，这件事我会去处理。”
  洛杰表情郑重，转而道：“时间已经晚了，很高兴再见到你，修哥。”
  说着，他缓缓起身，使桌面落下长长的阴影。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样子让修斯感觉不安，想到了一个词“强弩之末。”
  尤其是，修斯还注意到，他从重逢开始就越来越苍白的面色。
  修斯沉默了一下，“要走了吗。”
  “是的，还有事情做。”
  洛杰看着修斯，视线扫过后面的两猫，好像表达了感激。
  “最后能看见修哥一眼，知道你一切无事，也就知足够了。”
  因波斯抓着画板的爪子微紧。
  “你没事吗。”
  修斯也站了起来，几乎说破了他所感觉到的不对劲，眼神透着担心。
  洛杰摇了摇头，“日后有机会再见。”
  他的眼神年轻又苍老，重合在一起，复杂而深沉。
  修斯沉默了几秒，“你有事尽管跟我说，我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运气应该算好的。”
  证据就是他从大陆坠入深渊不死，从深渊坠入不知道哪里，也没死，最后还平安无事地复活了。
  洛杰看着他，有些不知从何说起，“没什么能力”，但是能够一句话调动所有深渊君主，外加光暗双神。排行之神如果启动排位，他们修哥搞不好能排上综合榜首。
  不过，洛杰又看了眼两猫，意味深长道：“修哥，你不普通，你可是七位救世勇者之一，怎么会普通，怎么会没有能力呢。”
  修斯顿时迟疑，心想难道洛杰也看出他好像觉醒了金手指吗。他自己都不知道金手指是什么。
  洛杰淡淡地笑了：“多注意一下周围吧，或许会发现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意指的对象顿时炸毛，瞪直了猫眸。
  “周围吗。”
  修斯对此毫无察觉，但记下了这个提醒。洛杰刚刚的话提醒了他一件事，顺着送人到门口的功夫，他问道：“对了，你知道系统故障怎么修复吗。”
  洛杰对这个问题有点经验，但不多，回答道：“我是自动恢复的，系统魔法据说是相当特殊的魔法，自成一体，如同生命，会自己生成自己，只要宿主没有死亡，就能够恢复如初。”
  修斯若有所思：“原来如此。不过，一定要等自然修复吗。”
  洛杰思考了下，“也不一定，系统魔法是一种魔法，可以找魔法师尝试修复，但系统魔法古老且复杂，是一种非常规的特异魔法，一般的魔法师修复不了，要找的话，起码也得找玛特罗斯、叶姐级别的魔法师才有可能成功修复。”
  修斯心中一喜，因为玛特罗斯不就是他名义上的老师吗？
  方法近在咫尺！
  “不用着急，你才刚从深渊出来，慢慢来完全不是问题。”
  洛杰转身，几乎要没入夜幕里。
  “总之，很高兴重逢，修哥再见。”
  “嗯，之后再见。”
  洛杰最后看一眼古玩店，留意地看了眼上面的名字。
  修斯告别洛杰，心中仍有些惆怅，原来还担心对方会不会忘记自己，见面才知道，原来一直记着。
  对方多少变了些，以前很在意别人看法，察言观色，不爱表达自己，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现在成熟稳重，得心应手，让人很难看清真实所想，还多了几分杀性，举止间无意透露出压迫感，充满勇者独有的威严与气场。
  时间与环境改变了他，但本质应该还是不变的。
  “……希望没事。”
  修斯回忆了几分钟，忽然间延迟的系统声响起。
  【恭喜您获得200成就点！】
  【恭喜您获得亚空间的加护！您可自由进出亚空间，而不受空间规则影响，您进出亚空间将会免疫空间风暴的影响】
  修斯惊讶，居然是200成就点？这数值一下子上去了。当然，用来升级再好不过。
  他又看了眼匣子的小光体，确认小家伙生命体征正常，正在缓慢恢复中。
  好，忙完一整天，又遇见了老朋友，剩下的时间就用来练级吧。
  -
  洛杰告别后，第一时间去皇宫找到了安娜。
  安娜看到他的第一眼，表情震惊，但几秒后，回到了平静，仿佛早就知道洛杰不会死。
  洛杰没说任何多余的话，直说出了修斯的发现。
  安娜从平静到双眉紧皱，放在衣裙上的双手微微发颤，良久才道：“知道他丧心病狂，但没想到居然疯到这种程度。”
  洛杰直言：“事情已经结束了，告诉民众也不会引起恐慌，这一连事件的起因经过都公告全民，公告全世界吧，他们应该知道真相。”
  这毫无疑问是大丑闻。
  安娜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了，“好，我明天就通知下去，让海伦他们整理好资料。”
  “除此之外，”洛杰只说重点，道：“前任国王的事情背后还有不解的地方，他是怎么知道吃神婴可以升级，收获神性，甚至练成神格。”
  这可不是任何人都知道的，洛杰自己都是刚刚才知道的。
  是疯王自己想到的，还是什么人“建议”的，这两者之间有着很大不同。
  安娜不是没有头绪，她沉思几分钟，理清了些情报，“皇兄不是一开始就是疯王，他是在二十八岁那年转折性地变了。”
  这件事，洛杰也知道。
  疯子分两种，一种是天生就疯了，一种是后来才疯了，有的渐渐发疯，有的突变发疯。
  前任国王属于突变发疯，前后性格存在很大的不一致。
  而究其根源，安娜只能想到是那个教团入驻之后。
  “黎明教会，他们来了之后，皇兄才变了。”
  安娜补充道：“皇兄是个极易焦虑的人，一旦没把握、没安全感，就会陷入极端焦虑里面，所以他比常人更追求力量，更想要打造一个绝对安全的帝国。当年，我出嫁国外，不知道具体情况，只是隐隐有些耳闻，黎明教会入驻之后，深得皇兄信任，连当朝宰相都认命成了黎明教会的神官，不止是宰相，帝国三分之一以上的官员都认命了黎明教会的人，异界神当年发怒血洗皇城，这些人基本上都死了，黎明教会如今只剩下寥寥几人。”
  洛杰蹙眉，他发现他好像一直都搞错关注点了，真正该关心的不是异界神的降临，而是造成异界神降临的人。他也是老了，连思维力都在衰退。
  安娜继续回忆道：“我好几年不知道奥斯帝国的情况，知道国情大变，已经是两三年之后了，那时他已经彻底性情大变，疯到不能再疯了，而异界神降临血洗之后，大部分的情报都被抹除，很多事情我们也无从查起。”
  洛杰沉默，低喃道：“黎明教会吗，最好调查一下，他们应该不简单。”
  安娜点头，严肃道：“我正有此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