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急诊送来一个病人，转哪个科室了？”
  护士长低头看手里的记录本，旁边一个护士笑笑：“管他哪个科室呢，有人管着就行，咱们医院医生多的是，总有人会去管的。”
  二医的医生全是一些医院不需要的，什么评职称上不去，就来二医养老的，还有一些在学校成绩不那么好，只想找个饭碗的。
  护士长正要说什么，发现几个护士忽然不说话，眼神全部直勾勾盯着门外。
  几个穿白大褂，胸口用红线勾勒出市立一医的标识的医生昂头挺胸，神情略带倨傲地走进来。
  “你好，我们来办转院手续。”
  为首的医生扫视一眼护士站内的护士，直接找上戴着护士长胸牌的女人：“这是转院同意书，请接收一下。”
  护士长吓得手里瓜子都掉了：“哦，哦哦，病人叫……周长鸿？奇怪，什么时候入院的？”
  一抬头，对上一医医生复杂难言的目光，护士长老脸一红：“我查一下。”
  连忙低头在电脑上查找起来，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找到，旁边一个新来实习的护士看见护士长满头大汗的样子，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肘，小声提醒道：“护士长，咱们早上收的那个病人，还没有录入档案呢。”
  护士长冷汗一瞬间下来了，磕磕巴巴解释：“啊，肯定是早上太忙了，一时间忘记了。”
  这话搭配桌上散乱的瓜子壳，喝了一半的奶茶，怎么看怎么没说服力。
  一医的医生叹了口气：“麻烦尽快给我们做好手续，谢谢。”
  护士长连连点头：“好的，马上哈。”
  二医急症室里，周伯一脸焦急等待着，时不时出去望两眼：“哎，护士，我们家老爷什么时候能醒啊？你帮我找个医生过来啊，都放这儿半天没人理了。”
  被抓住的小护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你找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医生，等着吧，什么时候医生上班了，自然就来了。”
  周伯心里一凉：“可，可这是急诊啊，我们老爷要是有个万一……”
  小护士噘噘嘴：“哦，有万一不怕。”
  周伯燃起一丝希望：“怎么，有法子？”
  小护士伸出白嫩小手一指外面：“喏，前面半里地就是殡仪馆，咱们医院和他们有合作，本院医患可以享受9.5折优惠，真有事情，你直接打他们电话，报咱们医院的名字，喏，这是名片，记得收好哈。”
  “吧唧”。
  周伯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里失魂落魄捏住一张薄薄的名片，嘴里学着祥林嫂重复喃喃：“我家老爷要死了……我家老爷要死了……”
  走廊尽头，几个人匆匆赶到。
  “周伯，我爸呢？”
  周爸爸见到瘫坐在地上，一脸绝望的周伯，心里顿时一紧。
  “老爷……老爷……”
  周伯眼泪汪汪：“在里面……”
  “少爷……夫人……”
  周伯此时此刻天都要塌下来了，见到这两口子就像见到了主心骨，顿时顾不上昨天还嫌弃什么女人不能上桌不能外出的：“是我不对，我不该对夫人和那位小姐口出狂言，出言不逊，都是我的错，你狠狠打我骂我都行，求求你们救救老爷吧……”
  说着，真心实意要给两夫妻跪下。
  “周伯，你的老爷同样是我们爸爸，昨天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原谅你，但是你得给许家小姑娘道个歉。”
  周妈妈一把扶住老人家：“我们不会眼睁睁看着爸爸出事的，你放心吧。”
  “我道歉，我一定道歉，我马上道歉，你们救救老爷。”
  周伯这人虽然糊涂又顽固，说句讨人厌没问题，但是他对周老头子非常忠心，打小就是周老头子的书童，那时候周家还很富裕，周伯家里穷，爹妈费尽心思，跟着上任老爷风里来雨里去，给他谋了个跟着下任家主的好差事，这一干，就干了一辈子。
  周伯不敢想象，要是老爷没了，自己要怎么活下半辈子。
  两口子对视一眼，马不停蹄往急症室里走。
  二医急症室条件并不好。
  里面孤零零放着两张架子床，惨白的炙光灯打在躺在床上的周老爷子脸上，透出一股别样的“白”。
  白得极其骇人。
  周家两口子心里同样一凉：“爸！！！”
  周爸爸哭腔都出来了。
  “咳咳，麻烦您让一下，我们先做个基础检查。”
  跟在他们后面的一医医生立刻走过去，给周老头检查呼吸，翻开眼皮查看瞳孔是否存在扩散等情况，做完简单检查后，医生松了一口气：“暂时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呼吸很正常，心跳也很健康，具体情况要转院后做进一步检查。”
  “那我们赶紧走吧。”
  一群人推着周老头往外走。
  迎面撞上急急忙忙赶来，衣衫不整的急症室主任，打了个照面，主任眼睛一亮：“您是一医急诊科室的章主任吗？我们上次在省里举办的急症交流会上见过一面……哎哎哎，您别走啊……”
  一医急诊主任头也不回，身后追出来的二医急诊主任的喊声响彻半个大厅。
  刚才在嗑瓜子的护士们假装忙碌的样子，彼此间交换了个眼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牛主任这样慌张耶。”
  “那个送来的病人肯定大有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