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作者:淡漠的紫色      更新:2023-04-15 06:49      字数:6197
  当时,她应该听到的吧,那醒来后呢?会否记得?
  对了,她呢?她何时醒的?何时走的?又或者,她根本没睡过?那她岂不是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毕竟,那个充满宠溺和爱意的独特称呼,只有自己叫过,是自己的专属。
  思及此,古煊内心即时荡起一阵强烈的撼动,连忙掀开被子,找到衣物快速穿上,下床奔至镜子前,确定自己的脸不会露出任何破绽,迅速冲出房门。
  自一个时辰前回到了寝室的冷君柔,一直没睡,不仅因为被粗暴占有后引起的身体不适让她睡不着,更因为,古煊未死且他正是鹰的震撼消息仍旧占据盘旋在她整个思绪。她想了很多,很多,从而发现,自己对他,可以不恨,可以不报仇,但无法做出原谅。
  一直以来,自己都希望他还没死,但并没认真想过,要是他真的幸存于世,自己会怎么做。
  如今,在这样的情况下得知他的消息,自己的做法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这么做?
  假如当时他没对自己硬来,自己会否真的任由他欲火焚身而死?或叫别的女人给他纾解?又兴许,自己潜意识里其实早就默认了会亲自为他解媚?
  当初,假扮成鹰的他,用卑鄙的手段强占了自己,令自己痛彻心扉,也因此自暴自弃,选择和亲的方式展开复仇之路,然而现如今,自己竟萌生了一丝犹豫和踌躇。
  想不到,尽管他曾带给自己许多无法补救的伤害,尽管自己做不到原谅他,自己却还是只接受他的占有,因为对象是他,自己觉得矜贵,一旦自己不再仅属于他,自己变得不再注重清白。
  至于他呢,短短时间内对自己用情至深,狂吃子轩的醋,特别是这次得知自己要和亲,表现得格外抓狂和崩溃,令自己气恼之余,也深深疑惑,原来,真相是这样!
  两个月前,李浩昙花一现似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然后像人间蒸发一样令自己压根找不到踪迹,这次及时出现,应该是古煊拿自己没办法,唯有派李浩来守护自己,同时从中了解东岳国的情况吧。
  这几个月以来,身为鹰的他,自我隐藏得很好,连在自己面前也不露丝毫破绽,但刚才,当他最后一次瘫软在自己身体内的时候,他似乎对自己喊出了一声——柔儿!向来谨慎小心的他,头一次露出了破绽!刚才那一段,会否残留在他的记忆里?又或者,明天醒来后,他已经不记得?
  另外一件事,他想赎罪,他想恳求原谅,他想和自己破镜重圆,这些她都不怀疑,故她弄不明白他因何不尽早对自己坦白身份,反而一个劲的隐藏,即便到了紧要关头,自己随时有可能委身于另一个男人,他却仍守口如瓶。
  他到底,在想着什么?
  其实,不管他基于什么理由,又与自己何干呢,即便自己的身子还是干净的,除了他并没别的男人碰过,可那又如何?
  娘亲的仇,自己务必要报,尧儿的去向和性命,自己也义不容辞,所以,自己现在要做的,是正式停止任何与他有关的思想,管它什么震撼的真相,与自己无关,昨晚的事,自己就当是一场梦,当是最后一次与这个男人有关联,接下来,继续自己要走的路,自己原本打算怎么做,那就怎么做!
  想罢,冷君柔混沌的思绪忽然明朗起来,于是强迫自己从沉思中出来,她还用力甩了甩头,闭眼,准备借其他的回忆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惜,老天爷似乎不想让她清净,又或者说,某个混蛋简直阴魂不散,出其不意地出现了,才短短一个时辰,又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他用一贯的卑劣行径,撬开房门,高大的身形闪进来后,并没疾步靠近,而是脚步迟缓,停在床前时,他二话不说,只用那对炙热的黑眸紧盯着她,让她感到莫名的不悦和烦恼,不禁拉高被子,盖过头部。
  整个室内,彻底安静下来,静得鸦雀无声,连呼吸声也没有,因为彼此都屏住了呼吸。
  一会,冷君柔感觉床板沉了一下,被子猛然被拉开,映入自己眼帘的,是他放大的脸庞,这混蛋,已坐在了床畔!深若海洋的眸瞳,此刻更加炽烈和狂野,不偏不倚地对上她的眼睛,让她清楚见到了自己的倒影,透着不自在。
  她用冷冷的瞪视回他,稍后想开声叱喝他时,他已抢先一步开口了,低沉的嗓音,近乎沙哑,“你还好吧?你的身体,没什么不适吧?”
  出乎意料的问话,让冷君柔浑身僵住,他这算什么?事后的温柔?既然懂得问候自己,那当时为何不自我节制一下?对着他真诚的眼神,冷君柔愈加羞愤。
  “为什么忽然间那样做?”古煊接着问,目光依然一瞬不瞬。
  冷君柔则继续怔然,是的,自己当时想出这个惩罚的念头,根本就是一时冲动,没考虑过后果,自己恨他又不是一朝一日,真要以牙还牙,应该在北夏国的时候,而非到了东岳国,在自己即将进宫“嫁给”皇帝的前一个晚上,这么重要的时刻!
  “对了,昨天……我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低沉的嗓音继续响着,不过,语速放缓了些许,而且,他的眼神也变了一些。
  哼嗯,他应该是指他沉睡之前,对自己唤出的那句会透露他身份的称呼吧?冷君柔美眸更加晶亮,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不语。
  古煊见状,内心猛地一咯噔,难道,她已经发现了?
  冷君柔继续神色复杂地凝望着他,终于开口时,说的是别的事,“今天进宫的事宜都安排好了吗?”
  古煊倏忽一愣,看着她若无其事的脸庞,他满怀迷惘和困惑。
  她怎能这般镇定?莫非,自己当时无意中的独特呼唤并没让她听见?又或者,自己记错了,那句带有“柔儿”的话语,其实只是一个幻觉?再甚至……她尽管已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但毫无感觉?
  不,不会这样,他宁愿相信是前两个可能性,也不希望是后面这个令他心慌意乱的悲观猜测。
  “赵玉和小虎,麻烦你帮我好好安顿她们。”冷君柔又道,样子仍旧一派从容淡泊,稍后,下逐客令,命令的口吻,语气不容抵抗,“我要起床更衣了,你先出去。”
  古煊继续眸色深深地盯着她,而后,转身,走了出去。他怀着疑惑和探解而来,结果一个谜题也没得到解答,在她冷冷的视线里,心不在焉且不甘无奈地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冷君柔柳眉深锁,轻咬樱唇,在他踏出门槛,顺手拉上房门后,她刻意强装的从容不迫这才卸下。
  刚刚,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自己也一瞬不瞬地回望他,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干变万化,了解到他的层层迷惑与困窘,只不过,自己佯装无动于衷。
  看来,他只是猜测自己有可能已得知他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十成的确定。
  其实这样正好,要是让他得知自己已觉察一切,自己还不知如何应对呢。既然如此,那自己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继续自己的计划。
  想到这里,冷君柔紧蹙的眉头,缓缓舒开来,恰好,敲门声再一次响起,这次,是李浩。
  他带了两名丫鬟进来,是服侍冷君柔梳洗打扮的。
  看着李浩,冷君柔的心情已经大大不同,心头千言万语,不过都忍住没说,只对他若有所思地注视了一会儿后,静静地任由丫鬟词候,整个过程,足足花了两柱香工夫。
  冷君柔站起身,美目流盼,呆看着镜子里面明艳照人的自己,这时,赵玉和小虎进来了。
  赵玉先是被她倾国倾城的容貌怔愣一下,随即露出一抹笑,赞叹道,“姐姐今天真是太美了,可谓迷倒众生,皇上见到必定也会如此,看来姐姐获得圣宠是必然的,赵玉已经等不及能经常进宫面见姐姐了。”
  冷君柔内心并没任何喜悦或自豪,红唇微微一扬,嗓音温柔轻缓,“你和小虎今天继续在客栈住一晚,明天宰相大人会带你们去新屋,今后你要自个保重,且照顾好小虎。”
  赵玉收起愉悦之色,秀气的脸庞变得惘怅伤感起来,“嗯,姐姐别担心我们,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小虎的,姐姐进宫后也要多多保重。”
  冷君柔又是抿一抿唇,颌首,目光转向小虎,内心霎时涌上一股不舍。
  对这个可爱懂事的小孩童,自己打一开始就情不自禁地喜爱和怜惜,因为他的出现,也让自己重获不少感动和快乐,故此,尽管后来确定他不是尧儿,自己还是把他当成尧儿来对待。
  ”干娘,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可以的话,尽早来看我和娘亲。”小虎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仰视着冷君柔,小脸蛋呈现前所未有的认真和严肃。
  眼前这个比仙女还漂亮、好心的阿姨,自己起初是遵从娘亲的教导而表现出好感与敬爱,但渐渐地,自己已经变得真心喜欢和依恋她,当然,只是在心里偷偷喜欢,不敢说出来,免得引起娘亲伤心和难过。
  接下来,用早膳时间,完毕后,开始正式进宫。
  队伍和来时一样,只除了留下两名侍卫在客栈守护着赵玉和小虎。
  冷君柔坐在华美精致的大马车内,心情随着路程距离越来越短而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紧张,她深知,不止是自己,外面那几个人应该也会一样的,特别是用双层遮蔽物保护真容的他,必是最心潮澎湃、最思潮暗涌的一个。
  当年,自己陪同谢心怡进宫选秀,是从专门的x南门进去,如今,身为和亲来的郡主,走的是另一条路,玄北门。
  那儿的大广场上,已经站满一排排人群,为首的是一身尊贵龙服的古扬。
  原来,早在半个月前,夏宇杰就给古扬寄来献谏,说为了促进两国交好和发展,打算把北夏国最美丽、最聪明的明珠郡主送到东岳国来和亲。
  古扬如今亲自来这儿迎接,可见对北夏国还是颇有重视,还是非常期待这次的邦国联谊,这让冷君柔感觉心安不少。
  她下马车后,一直低垂着头,由李浩陪同,跟在古煊身后,莲步生辉,沿着中间留出的宽敞道路朝前迈进,走了大约两分钟才停下。
  “在下北夏国宰相猎鹰,见过东陵皇帝!”首先开口的是古煊,嗓音是刻意隐瞒后的低沉。
  接话的声音,温润如玉,与以往没半点区别,语气中透着莫大的喜悦和友好,“鹰大人一路辛苦了!”
  然后,冷君柔感到一股炙热的视线往自己射来,她先是沉吟一下,毅然抬头,如期见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整个五官轮廓,还是印象中的英俊儒雅,只不过,脸型变得有点儿削瘦,就连身材,也比以前清瘦不少。
  是身为皇帝后的辛苦所致呢?又或者是别的原因?冷君柔心里不自觉地窜出这样的念头,直至接到他眼中显出的愕然和惊震之色,她才赶忙收起一切思绪,俯身行礼,“夏雪见过皇上。”
  空气里,先是一片沉寂,数秒后,古扬做声,“你……叫夏雪?再抬起头来让朕看一看。”
  冷君柔身体微微一僵,便也照办,渐渐地,目光再一次对上他的,那里面,依然布满惊艳、惊喜、纳闷和困惑之色。
  这会,古煊二度开口,低沉的嗓音,透出一丝轻快和愉悦,“怎样,咱们皇上没骗东陵皇帝吧?咱们的明珠郡主,还勉强能让东陵皇帝喜爱吧?”
  古扬继续呆愣了一会,也大笑出来,“夏宇杰果然没有夸大其词,明珠郡主比朕想象中还绝美妩媚,比朕后宫的女人都好看!”
  如此言语,本应让人感到如释重负,感到轻松和窃喜,然而,古煊一点也高兴不起来,看着古扬那色迷迷的双眼一个劲地盯着冷君柔,他恨不得立即挥出手去,将它们挖出来,或者,像上次对付那个欲玷污冷君柔的小混混一样,用内力震碎这双可恶的色眼睛。
  当然,他只是这样想而已,即便内心有多不爽和愤怒,有多想即刻杀死眼前这个曾经卑鄙冷血地对自己做出弑兄夺位的畜生,结果他还是极力忍住了,继续摆出一副友好愉悦的态度。
  至于冷君柔,除了应对古扬,还暗暗留意着古煊,感受到了他的吃醋和愤恨,很是担心他会一时冲动而爆发出来,幸好,他能以大事为重,最终忍住。
  古扬则继续高深莫测地注视了冷君柔一阵,转开话题道,“大家都辛苦了,朕已经准备好酒菜为大家设宴洗尘,都动身过去吧。”
  古煊眸色顿时晃动了一下,随即抱拳答谢,“东陵皇帝客气了,在下先此谢过!”
  “谢东陵皇帝的款待!”其他随从侍卫也立即齐声呐喊。
  古扬抿唇,视线对低着头的众人一一扫过,然后又是眼神复杂地瞧了瞧冷君柔,转身,大步先行,朝皇宫中心走。
  古煊带着冷君柔等人也连忙跟上,之后,是陪同古扬来一起迎接的若干官员,原本声势浩大的广场,随着人群的渐渐散去,不久便恢复了冷清和空荡。
  宴会也是设在颐和殿。
  整个大殿张灯结彩,人声鼎沸,喜气洋洋。看着眼前的情景,冷君柔脑里不由自主地闪出一些熟悉的画面,仿若隔世,然后下意识地看向走在她前排的高大人影,在猜想他此刻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曾经,这个金壁辉煌的地方属于他,这些臣子拥戴朝拜的对象是他;可现如今,这些已属于另一个人。
  曾经,在这些文武百官的见证下,他和自己在此结成夫妇;现如今,却是要他赔着笑脸,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别的男人的女人,这个男人,是他的亲弟弟,为了夺位,曾经狠心将他刺死。
  冷君柔想着想着,忽见走在前面的古煊已经停下,古扬也回头,先是沉吟地望着自己,突然伸手过来,把自己拉住,二话不说,直往台上走。
  他……他想做什么,据丁解,自己应该站在台下的,冷君柔内心即起疑惑,不过还是继续往前,随他到台上。
  不错,古扬这么做确实另有目的,他依然深深震撼在冷君柔这张异常熟悉的容貌中,故他想把她展露在众人面前,看看别的朝臣是如何反应。
  如他所料,台下那些原本满面笑容的人群,有部分立即僵愣住,露出愕然。反应最为强烈的是冷睿渊和冷逸天。
  于是,古扬又对冷君柔投以一个意味深长的凝视,继而朝台下朗声宣布出来,“各位卿家,朕身边这位夏雪姑娘,正是北夏国献给朕的明珠郡主,比北夏国皇帝在谏书里提到的还美丽迷人,北夏国这般有诚意,我们东岳国自然也就不能怠慢,朕现正式册封明珠郡主为贤妃,赐住荣华宫。从今日起,两国正式成为友好邦国,互相扶持,共同发展,大家说好不好?”
  “皇上英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马上呐喊出来,声音洪亮有力,响彻整个大殿。
  古扬更加龙心大悦,同样声响亮如哄钟,直接宣称宴席开始。
  他从太监那接过一杯酒,下台直奔古煊面前,“鹰宰相一路辛苦了,来,朕敬你一杯。”
  古煊抿唇一笑,也从太监手中接过另一杯酒,不忘先暗暗观察一下,然后举向古扬,发出一声请,与古扬一起仰头,一饮而尽。
  喝罢,古扬回到台上来,又是命人倒了一杯,这次,举向冷君柔,微笑道,“爱妃,来,陪朕喝一杯。”
  冷君柔微怔,接过酒,像古煊那样先不着痕迹地审视,继而喝下。
  紧接着,各朝臣们也纷纷起筷,整个大殿逐渐闹哄哄起来,有些人开怀畅饮,有些人则暗藏心思,宴会持续到下午三点多钟才结束。
  在古扬的安排下,冷君柔首先离席,前往她居住的宫殿,由于古煊和蓝子轩无法再护送,因而只有李浩和若干陪嫁宫女随同。
  冷君柔由宫女搀扶着,盈盈而行,经过古煊和蓝子轩身边时,分别给了他们一个饱含深意且涵义不同的注视。
  从颐和殿到寝宫的途中,她到处张望,一路观察,抵达住处后,更是沿着各个庭院、回廊与台柑漫步一遍,踏入寝室时,屏退众人,只留下李浩。
  “夫人,你累不累……”李浩刻不容缓地发出关切。
  冷君柔摇头,沉吟了一下,缓缓道,“对了,以后你不能再这样叫我,反正我现在已经被封为贤妃,你以后索性叫我娘娘吧。”
  娘娘?是的,她永远都是东岳国的皇后娘娘,以前是,不用多久的将来,也会很快恢复的。李浩想罢,颌首称好。
  冷君柔也抿一抿唇,接着道,“对了,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出席迎接仪式和洗尘宴会的那些官员,有一部分很陌生,印象里,我没见过他们。”
  曾经,冷君柔有段时间被古煊安排参与国事商讨,加上各种庆典宴会,于是见过大部分官员。
  李浩则脸色一怔,没即刻应答,只是欲言又止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