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作者:
苏钱钱 更新:2024-11-29 17:46 字数:4380
谢庆宗每逢电影开机前都会先组织一场大团建,让组里的主要演员碰个面,先熟悉一下对方。这次的《坠落》也没有意外。
饭局定在北城二环的一家私人酒楼,老板是谢庆宗的朋友,也是北城圈子里明星聚会的老地方。
谢庆宗订的是包间,岑蓁和莫湘到的时候他还没来,但副导和助理都到了,热情地招呼岑蓁坐下,电影里的两位主要男演员也陆续到来,和岑蓁打招呼,互相寒暄。
一位是岑蓁不认识的新人,另一位演继父的也是圈里很有实力的前辈老师。
又过了会,电影的制片人和谢庆宗一起出现,岑蓁和两个演员立刻站起来颔首,“谢导。”
谢庆宗在圈里地位高,拍一部红一部,年轻演员对他是尊重,同辈演员也是敬佩的,听说在筹备《坠落》时,因为太过沉重的现实伦理题材可能无法在国内上映,谈好的投资人突然撤资,导致电影开局就差点崩盘,谢庆宗更是一度要卖房子来筹拍。
提起这件事,谢庆宗不无感慨地看着自己选的两个新人,“当时有其他投资人带着指定的演员找到我,说是能投资五千万,条件就是用他的人。”
岑蓁听到眼皮一跳,心虚地以为是自己,可下一秒又听到谢庆宗说:“谁不想要投资?可他的人戏不行啊,不行我怎么能要?这又不是菜市场买菜。”
“我看了蓁蓁的戏第一眼就觉得李桃必须是她。”
岑蓁忽然听糊涂了。
李桃的角色不是孟梵川帮她要的吗?
谢庆宗是在故意演戏吗?可他不是这样的人。
岑蓁隐隐觉得可能有什么误会,试探地问:“谢导,您最初是不是还有其他人选?”
“没有。”谢庆宗摇头,手指着她,“你是我当场在心里拍板就定下来的。”
岑蓁更茫然,“那您当时说暂时不能给我角色……”
谢庆宗和副导互相看了一眼,都不约而同地爽朗笑出来,“第一个投资人突然撤资,当时情况不太稳定,换句话说咱都不知道电影还能不能拍上,我怎么给你?”
岑蓁:“……”
“还好后来有新的投资方入场,这才顺利把你们都定了下来。”
时间好像静止了几秒,旁边人又聊起其他的话题,岑蓁思绪却乱成一片,脑子里不断想着谢庆宗的话——
也就是说,她的电影主角和孟梵川没有关系?
她是完全靠自己的实力赢得了谢庆宗的选择?
这件早就被自己认定的事突然浮出另外的真相,岑蓁一时陷入混乱,一幕幕回忆在脑中闪现,她努力拼凑过去——
那孟梵川当时答应她,又答应的是什么?
就在这时,包厢门再次被推开,不知又是谁进来,谢庆宗和副导,制片人都站起身,热情道:“来了,咱们的投资出品方,大家认识一下,孟梵川先生,孟家的二公子,亚湾集团的执行副总裁,著名的f1车队mution的老板。”
岑蓁心跳一提,抬眸朝谢庆宗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孟梵川出现在门外,身后还跟着温蕙。
或许是为了符合投资方的身份,他今晚难得换上了正式的西装,和在沪城见面的那次一样,穿上西装的他又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气质,虽然一袭黑色依然让人觉得乖张锋锐,但举手投足间的游刃有余终究难掩豪门公子的矜贵。
谢庆宗说话一板一眼,跟提前做了背调似的,把能挂在孟梵川头上的头衔都报了一遍,“感谢孟公子,在《坠落》资金链断掉的时候雪中送炭,我们的项目才可以顺利启动。”
岑蓁:“……”
明白了。
他的帮忙,的确是帮了,但又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帮。
岑蓁从没想过是这样的真相,垂下眸,心跳不知所措地加快。
集团的执行副总裁是孟松年安在孟梵川身上的,原本想跟紧箍咒一样安个头衔职务给他,指望他能收收心,别再发展国外的车队,玩什么刺激惊险的项目,谁想到这紧箍咒一点用都没有。
执行副总也就是个虚名,孟梵川平时连集团大门都少有进去。
这些虚头巴脑的称呼都不重要,在场所有人只需要听到是孟家的人,谁又敢轻视半分?
“来,孟公子这边坐。”谢庆宗直接让出主位,孟梵川不讲究这些,抬手让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他身旁。
温蕙许久没见到岑蓁,主动坐到岑蓁旁边,顺便也和莫湘寒暄,“你们最近怎么样?”
包厢里的气氛看似无比和谐,只有岑蓁在一片寒暄中茫然无措,接受着孟梵川突然变成自己电影的投资方这件事。
怎么就是和他纠缠不清……
人到齐了,饭局也正式开席,一桌人围绕着电影聊天,时不时也会聊到当下娱乐圈的一些乱状,话题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了个遍,就连温蕙也在旁边跟莫湘交流着什么。
整个席间,似乎就只有岑蓁在沉默地吃饭。
又或者,还有孟梵川。
他看上去兴致缺缺,原本也不是对这行感兴趣的人,当初为了岑蓁踏进来,没想到会有相见无言的一天。
这样的饭局孟梵川平日里根本不会出席,通常都是温蕙代为出面。
但因为有她在。
想好了要陪她走的这条路,却越走越远了。
圆桌很大,两人稍微隔了些距离,偶尔在导演吆喝举杯时,彼此的视线才会在热闹的人群中浅浅地,无意地对上,可也只是很短暂的一瞬,岑蓁会主动避开。
席间正热闹时,包厢门再次被敲开,人未到声音却已经落到众人耳中,“哟,谢导在这吃饭呢,孟少爷也在?”
许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以至于岑蓁差点以为是错觉,可当抬眸真实地看到对方,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下来。
是沈泽生。
曾梦魇一般困扰着她的人,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
他手里拿着酒杯,似乎是从隔壁哪个包厢过来,明面儿上是来敬谢庆宗一杯,可他身家上亿,哪需要买谢庆宗一个导演的账?不过是听酒楼老板说孟家的人来了,借着名由想过来攀附孟梵川罢了。
北城有钱人太多了,他沈泽生的确有钱,在娱乐圈也的确说得上几句话,但离开这个圈他什么都不是。
可孟梵川不一样,钱对孟家来说是最低级的权力,在北城,身份上的极致尊贵也从来不是靠钱来定义。
沈泽生常年游走在上流阶层,很清楚如果能和孟家的人攀上哪怕一句交情,他的人脉网上便又多了一段值得吹嘘的履历。
谢庆宗知世故却不世故,当然懂沈泽生的心思,微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配合过去。
沈泽生这才转向孟梵川,一副熟稔语气,“孟公子不仗义,半年前我朋友做东您就赏面儿,我后面请了您好几次都说没空。”
沈泽生在社交场上惯于先主动拉近关系,他这套也的确有用,被捧的一方大多情况下会碍于面子受了他那份情。
可孟梵川不会。
孟家的地位从来不需要孟梵川做任何“碍于面子”的事,与他打交道从来全凭二少爷心意。
“所以啊,今儿特地过来跟您碰一杯。”沈泽生给自己满上酒,老练又自如地做出敬酒姿势。
按理说今天谢庆宗做东,看在岑蓁的份上,孟梵川不会为难谁。
可这个人是沈泽生。
半年前灌岑蓁酒,后面又一直打压她的人,孟梵川记得一清二楚。
孟梵川笑了笑,笑意不达眼底,是不加掩饰的轻视,他甚至都懒得开口说什么,任由沈泽生将酒杯递在空中不上不下。
气氛一时尴尬,温蕙不清楚那些内情,以为孟梵川只是傲慢,出声打圆场,“抱歉沈总,孟少爷不喝酒。”
沈泽生这才算是有了一丁点儿的台阶下去,可孟梵川是不喝酒还是根本看不上他,在场人心里门儿清。
他手里那杯酒没敬出去,自然是憋屈难堪的,视线落到岑蓁身上,便好像瞬间找到了出气桶,正好坐在岑蓁旁边的新人男演员出去上厕所,他便径直坐了下来,甚至一只手搭到了岑蓁肩上。
“蓁蓁,好久不见了。”
岑蓁:“……”
温蕙和莫湘均是一愣,温蕙甚至是瞬间感觉到了孟梵川方向冷下去的气场,抬眸看去,果然,年轻的男人微微向后靠坐,冷冷看着沈泽生,像是看他要玩什么花样。
莫湘想开口说话,可沈泽生在娱乐圈到底是有地位的,他为人如何莫湘也很清楚,岑蓁没有任何背景,眼下如果立刻出声制止反而可能会加深他的不满。
莫湘深吸了口气,选择暂时忍耐。
沈泽生把孟梵川没喝的那杯酒给了岑蓁,状似亲昵地挤着她,“小妮子出息了,谢导的戏都能上,来,我敬你,祝你再接再厉,一炮而红。”
莫湘立刻端起面前的酒杯,“沈总,蓁蓁不能喝酒,我陪您喝。”
“哟,红了是不一样。”沈泽生轻蔑地笑了,“酒都不喝了?之前没拍戏的时候可是跟我一杯又一杯呢?”
这一番话把莫湘也抵了回去,全桌人都看着自己,岑蓁闭了闭眼,不想被莫名传出一个耍大牌的名声,想着早喝早送瘟神的心理,直接端起面前的酒杯,却站起来从容地对着谢庆宗和一众团队说:
“那我就敬谢导,也敬大家一杯,希望电影顺利开拍,未来的几个月请大家多多关照。”
说完就将酒一口闷了下去。
沈泽生酒杯里是52度的白酒,烈得岑蓁从喉咙到食道都火辣辣的痛。
但她忍住了,她坐下,不卑不亢地挺直背,没有因为沈泽生的奚落而出现任何神情波动。
岑蓁不想在孟梵川面前让自己难堪,他们的距离已经够远了,如果自己还要在这样的场合下沦为被沈泽生挥来喝去的玩物,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他。
孟梵川静静地看着岑蓁,几秒,移开视线,胸前有不易察觉的,极力克制的起伏。
岑蓁将自己视为空气的行为明显惹恼了沈泽生,他过去对岑蓁是势在必得的,她不听话他就截掉她所有后路,等着她早晚有一天来求他。可没想到几个月没见,她竟不知怎么悄悄搭上了谢庆宗这条线。
自己得不到,倒不知道是不是让谢庆宗这个老东西占了便宜,一想起来沈泽生就有几分恼羞不爽。
“看报道说你有男朋友了。”沈泽生又给岑蓁倒了一杯,明着嘲讽她,“怎么没带出来让大家伙认识认识?”
所有人再傻到这里也看得出,沈泽生是故意在针对岑蓁。
好好的氛围突然被他破坏,大家有的事不关己低头装看手机,有的想帮忙又帮不上,只能紧张地观察状况。
岑蓁知道这个屎一样的男人踩上就甩不掉,尽管厌恶但还是面色平静地回他:“今天是谢导请客,谢导好像没有邀请沈总。”
沈泽生轻嗤一声,转过去问谢庆宗,“谢导,加个位置没问题吧,我正好有个项目想跟你聊。”
谢庆宗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同意,沈泽生又把满酒的杯子送到岑蓁嘴边,“喝了这杯,我下部剧的女一就是你的。”
莫湘:“沈总——”
“没你的事,坐下。”
沈泽生直接呵斥住了莫湘,而后把酒杯送到岑蓁面前,新仇旧恨一并算,姿态强硬地要岑蓁张嘴,“不给面子?”
气氛一时紧张到所有人都不知该给出什么反应,谢庆宗厌倦地叹气,正要出声阻止,另一道冷冷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他妈没完了是不是。”
语气听似平静,压迫感却是瞬间席卷而来。
所有人诧异地朝主位方向落去目光,温蕙更是心惊怔住——
孟梵川尽管乖张恣意,但刻在骨子里的家教从不缺少,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说脏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果不是到一定地步,如果不是真的惹怒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