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为了看清楚秦固的绝情吗？
  他虽大难不死，却早已在噩梦里被秦固杀了千百次。
  就这么算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谁也不会就此揭过这一页！
  祁恒深呼吸了一口气，抛却了脑中的杂念，他今天不是听楼睿炫耀他和秦固有多恩爱的。
  “那就祝你们白头到老，同床异梦了。”
  说完，祁恒的身后的平台上升起一个构造十分复杂的仪器，在精密的部件中间，包围着一个两米多高的管状容器，里面盛满透明的液体，清澈如白水，但是偶尔有电弧闪过，看上去并不简单。
  楼睿立即想起了从阿弗雷星实验室看到的那副画面，叛军首领卫远的身体，就是浸泡在这样一个装置里。
  “这是什么？她是谁？”楼睿不耻下问。
  一个侍女着装的女性被束缚四肢押了上来，她的眼睛被蒙住，嘴巴也被封住了，只能发出含糊的呜咽。
  “这是我的侍女，你和她换换吧。”
  “换……？”楼睿的眼皮跳了一下，这个字眼听上去如此微妙，他好像有点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是又有一层窗户纸还蒙在上面，他不敢轻易去戳破。
  “没错，换。你不想试试秦固爱的是你的皮囊还是灵魂吗？等他认出身体里的原本不是你，你早就死了，连尸身都不属于你。若是认不出，那就更好了，谁都可以和他白头到老，也没有什么太大坏处，你说对不对？”
  楼睿倒抽一口凉气，不是因为祁恒的主意有多恶毒，而是真相铺面而来时，给他带来的不寒而栗之感。
  意识转接。是意识转接！
  这是能够将人的意识从身体转接到另一具身体中的方法，是早期的一些权贵用来延续寿命的方法，它可以把一个人的意识转接到另一具身体中，在原本的身体衰老、受伤后，能拥有全新的健康躯壳，循环往复，人几乎达到了不死的境界。
  只是这个技术并非那么完美，意识转接有一些无法解决的副作用，会在转接后造成难以缓解的痛苦。
  而且人的身体也不能无中生有，意识转接后，肯定意味着有一个人失去了自己的身体。和起初的克隆技术一样，它因为伦理问题而被禁止。
  后来因为灵魂伴侣的缺失，雄性不用活到衰老就会狂躁，雌性也会持续衰弱，这都不是身体造成的原因，而是所谓的灵魂病变了，所以怎么更换身体，也逃不过去，这种技术才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
  祁恒也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在舅舅的公爵府藏书室里，看见了这个东西。
  没想到他央求了母后，舅舅就真的把这个东西借给了他。
  刚开始，因为在0519受的伤，他在治疗中备受折磨，他甚至还留有一丝幻想，想过是不是要取代楼睿。然而当他看见秦固的照片都止不住战栗的时候，他知道他做不到。
  他对楼睿的厌恶都已经无足轻重了，他恨秦固，恨秦固如此决绝，出手伤他的时候那种冰冷而狠绝的眼神，祁恒相信当时如果不是被安全局的人阻拦，秦固肯定会毫不犹豫杀了他。
  都是为了楼睿！
  既然他这么喜欢楼睿，那就试试看，他喜欢的人的躯壳里装的是一个卑贱的侍女，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楼睿还有些不能回神，这种操作……
  “你怎么不和我换换呢？你不是喜欢秦固吗？这样你就可以假装是我。”
  “你少恶心我！”
  祁恒不知道他和秦固是灵魂伴侣的事情，如果知道的话，肯定不会用这种蹩脚的方法。
  祁恒调出操作面板，将电能释放出来，关押楼睿的玻璃房间立即电光闪耀。
  “啊！”楼睿反应神速，浮夸地往地上一倒，虾米一样蜷缩起来，在电流的撕扯下，他浑身都在痉挛，殊不知小触手怪已经变成光膜把他覆盖住。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惨叫一下，只听外面传来一声巨响。
  楼睿的表演停顿了一秒，是第一军团那边有动静了！
  秦振远和韩今眉都不同意他到宫里来，楼睿反复做思想工作，保证能保护好自己，他们才答应暗中联络，如果通讯中断的话，他们会在三分钟之内采取行动。
  皇宫这种地方如此讲究隔音，能听到这么大的声响，可见外面的动静有多大。
  地面都为之震动了一下。
  祁恒向前趔趄了一步，他神色一慌，调出皇宫的智脑系统，外面的实时监控里竟是一副火光滔天的景象！
  而方向正是皇帝的寝宫方向。
  “秦家的狼子野心！”祁恒挥散了面前的光屏：“快，把他弄进意识转换机里，给我快一点！”
  喂！出事的可是你父皇，你不该拿我当人质威胁一下外面的人吗？这么急着弄死我，你到底是不是皇室亲生的啊！
  楼睿装不下去了，既然弄清楚祁恒的目的，也就没必要再演了。
  楼睿撑起身来，在电流中爆发出磅礴的精神力，当力量遭到玻璃的阻隔，这精神力越积越多，宛如撑到极限的气球，玻璃怦然碎裂。
  “你！”祁恒哪想到楼睿简直不是个人，他连看都没看清，甚至一旁的亲卫队都没有反应过来。楼睿就已经向他冲了过来，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
  “别动！”
  祁恒当真没有动，他的身体僵硬得像个木头，而后慢慢软倒，直至全部的重量都倚靠在了楼睿身上。
  他晕了过去。
  楼睿刚开始以为他是被吓晕了，结果发现他一下子没了呼吸。而胸膛处的衣服泅出一片血迹……
  “喂，喂喂，你怎么了？”你能不能等会儿再死，算我求你！
  “恒儿！”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一侧响起，“你，你对他做了什么？”
  皇后厉声尖叫，她的身后，是宴会上那二十几个年轻人。
  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楼睿捏着皇子的脖子，而皇子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楼睿懵逼了一秒。
  这年头，怎么连皇室都开始碰瓷了！
  第67章 成王败寇
  懵逼过后, 身上靠着个死人的感觉, 才更叫人头皮发麻, 楼睿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祁恒推开。
  但是这样岂不坐实了杀人的罪名？谁能相信我这个可怜的海豹幼崽连鱼都还没有杀过……
  清白君表示, 它还能抢救一把！
  楼睿强自镇定下来，才想起自己身上还有守护石, 赶紧催动能量，用精神力注入到祁恒的身体里去。
  从祁恒身体里反馈回来的信息，楼睿发现是他胸膛里维持心跳和呼吸用的辅助器械出了问题，多半是被动了手脚，楼睿不敢分神, 注意到有人逼近自己，他作势把手放在祁恒胸前：“谁也不许过来！”
  楼睿好心疼自己，他这是做了什么孽, 居然还要用秦固的守护石去救祁恒这种人。
  祁恒身体一抽, 勉强恢复了呼吸和心跳，但是状态很不稳定, 喘气声呼哧呼哧，听上去艰难又急促。
  “诶活了活了！”见到祁恒又有了生命迹象, 也不知道是哪个贵族家的傻儿子发出了欣喜的欢呼。
  可是其他人的神情依旧凝重，这氛围显然不适合欢呼。
  才不是祁恒没事就万事大吉。
  欲加之罪, 何患无辞。就算救活了祁恒，这件事肯定也不能就这么结束。今天洗是洗不干净了, 但是祁恒在他这里是活的, 至少还能当个人质。
  “敢过来我就杀了他！”我超凶的我跟你们讲！
  大概祁恒被养废的那一刻起, 就注定是个弃子，但是明面上的姿态可不敢不重视他。
  果然，皇后就像被牵动了心头肉一样：“不许你伤害他！”
  她朝左右士兵看过去，无论是机器还是人，都在楼睿五米开外的地方做好瞄准，暂时没有上前。
  谁让你们叫了这么多见证过来呢！
  只不过皇后身后的那些年轻人，大抵也充当着人质的作用吧。外面不断传来隐约的炮火声，这么多大人物的孩子都在这里，就算是站在第一军团那边的，今晚也会有诸多顾虑。
  开弓没有回头箭，楼睿来宫里可不是为了给第一军团拖后腿的。
  他卡住祁恒的脖子，慢慢往后移动，幸好他现在力气贼大，不然拖着这样一个神志不清的人，就没这么轻松了。而他在戒备之余，身上蔓延出去的绿色丝线也悄然活动起来。
  这小触手怪到底是个什么材质？既能化为一层薄膜形成保护层，还能千丝万缕地蔓延出去，就像它在0519的本体一样，无处不在，如影随形。实乃居家旅行杀人越货必备佳品！
  就是现在吗？
  谁也不会相信他和秦固是灵魂伴侣吧？至少网络上一面倒地认为是秦家想在造反前给自己造势，才会吹出两万虫族灭于他们之手的牛皮。他们也从未做过辩解，要的就是这样出其不意。
  然而楼睿心中的倒计时刚刚数到一，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是苏隐公爵！”
  “公爵大人，您可来了。”
  “哥哥，快，快救救恒儿，这个楼家人他……”
  苏隐缓步从嘈杂的人堆里走出来，还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淡然样子，好像没有什么事值得他去震惊，也没有什么事能令他的情绪波动。是呀，毕竟活了那么久，什么都见怪不怪了。
  叛军首领浸泡在液体中的面容，苏隐常年的病弱之态。
  皇后出自苏家，而祁恒现在仍然看不清事情本质，皇室如何会把一个继承人养成这样？
  一切都有了解释，让皇室和秦家对立，搅得帝国不得安宁，直接获益的，不就是叛军吗？
  这就真正对上大boss了！
  楼睿刚才明明没有很紧张，这时也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应对。
  还不是时候。
  仅仅用弑杀皇储的罪名就想牵制住秦家人么？上一次秦固孤家寡人，尚且没有被拦住。现在秦振远和韩今眉都还活着，局势更为有利。
  苏隐如果只有这么两下子，那就活该被秦固一刀捅死。
  可是，他没有死。
  谁知道他又活在了哪个人身上，把帝国这潭水搅得昏天黑地。
  肯定还有后手。
  如果不把根源除掉，肯定后患无穷。
  楼睿躲在祁恒肩膀后面招呼道：“苏隐，哦不，应该叫你卫远。身体不好还这么劳碌奔波，啧啧，真是可怜哟。”
  后面那些贵族子弟纷纷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什么卫远？楼睿在说什么疯话？
  可是苏隐本人却并不着急，“我关心皇储的安危，当然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楼睿少爷如此聪明，想必只是一时糊涂才会做出这样的事，若是你听我一句劝，皇室兴许也愿意对你网开一面。”
  “你想怎么劝我噢？”
  苏隐朝皇后投过去一个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