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欢摇摇头，收起伞，走到了一侧的小屋里，这屋子，正好斜对着宣音的窗户，可以看到那团暖光。
  “我们在这里就好了。进去了，不就会露出马脚么。”凌欢声音微低了下来，“如果宣音知道了。会难过吧。”
  小狗鬼这才想起来，那人可是凌家家主，是大小姐的父亲。
  “凌云已经变成怪物了，根本就不是人了。要不是大小姐的天赋被封禁了，大小姐也会跟你一样，被他亲自栽培。”
  “宣音要是知道了岂不是会更难过。那可是她的父亲。”
  如果可以，凌欢宁愿宣音不知道这些，宁可她就这么 ‘无知’的活下去。有那样一个父亲，已经够不幸了。那就不需要再 ‘不幸’了。他，想要保护她。
  小狗鬼没再说话了，一人一鬼，就这么坐在小屋里，望着外面的黑色雨夜，夜色中除了雨声，什么都听不到。
  屋里的宣音心不在焉地翻着手里的书，眼神却紧紧地盯在系统1010的地图上，看着那个名为凌寂的身影，一点点走进主宅，走近凌云，隐隐有些紧张。
  “主人。凌寂一定会赢的。”系统1010肯定道。
  宣音也是捏紧了拳，眼神笃定。
  如果现在他们能看到黑雾之外的情况，一定会发现，主宅的那片绿海，其绿意正在快速地化作枯黄，两团黑雾恍若在那狂风暴雨中起舞般，每一动，都惊起一片无声的波澜，朝周围扩张而去。
  主宅中的一棵棵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龟裂中。
  不止如此。主宅里的假山、石亭、围墙等事物，在这风雨中，一点点化成粉末。
  “哈哈哈哈哈哈。”突然两团黑雾中的其中一团脱离了出来，变成了凌云的模样。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只有一半凌云的样子，而他的另外半张脸，竟是一张完全不同的脸。
  这是多么怪异的现象。一个人，居然有两张完全不同的脸。但如果仔细去看，又会发现，这张脸，居然还有第三种模样。
  若是有凌家人在此，定会惊骇不已。后面这两张脸，正是凌云的契约守护者，以及岳依那位不告而别的鬼。
  “你果然把他们给吞噬了。”凌寂面色阴沉地看着眼前的异象。
  凌云的脸，就像是在一张百变面具般，又化出了另外一张脸。这是第四张脸。
  “只要再将你吞噬掉，我的力量就能够再提升一个等次。阿寂！就让你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吧！让我们一起登上世界之巅，成为这个世界的主人！”
  凌云面目狰狞地化成一团巨大的黑雾，朝凌寂飞驰过去。
  停留在半空中的凌寂，轻轻一叹，“原本我想着，是不是为了宣音留你一命。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说着，凌寂眼神霍然锐利如剑芒般，他直接扑向地下那棵唯一不动如山的大槐树。
  在他身后一团黑雾，便将凌寂连同那棵槐树一并吞没了，黑雾落地就又变成了凌云的模样。
  “这槐树不过是我修炼的工具罢了。”凌云冷笑刺骨，旋即盘腿，欲要炼化凌寂。
  就在这时。
  凌云脸色巨变，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厉声高叫，“凌寂！！”
  但他也就来得及喊这么一声。下一秒，凌云的脸，就像周围的那些树干一样，龟裂开来，咔嚓咔嚓咔嚓，裂缝越来越大，最后，嘭的一声，就爆开了。
  一团更为浓烈的黑雾腾空而起，化作一只雾手，伸手一抓，就抓住了一团淡淡的黑雾，不等那黑雾说什么，用力一捏，只听耳边一阵不甘心的叫喊，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化无。
  凌寂这才化为人身缓缓落地，面色苍白无比。
  “看来。这个法子还是有点用，只是太伤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可如果不用这个法子，还真有点小麻烦。不过事情总算解决了。
  凌寂淡淡地看了眼，早就化成了粉末的主宅。
  还未等他放松一秒，凌寂像是发现了什么，神色大惊。
  此刻。那些笼罩在书香院里的黑雾，迅速地聚拢起来。
  “哈哈哈哈。凌寂你是杀不死我的！”
  一个疯狂的声音，从书香院那棵槐树中临空冒了出来。
  凌欢心中一惊，立刻就朝宣音的房间冲了过去，才冲到门口，就见一团黑雾朝自己扑了过来，眼看就要冲到自己身上时，小狗鬼汪汪大叫着，朝其撕咬了过去。
  “汪汪汪汪！”小狗鬼撕咬了几口，就发现不对，狗眼大骇，“这个假象！他真正的目标是大小姐！”
  那边凌欢早就冲向了宣音的房间。
  “主人！凌云想要夺走凌欢的身体……”系统1010忽然口气古怪了起来，隐约间竟还有点小期待，“哎？主人？他好像朝我们来了？”
  转头，宣音就看见一团黑雾，扑面而来，根本来不及躲避。
  只听见耳边传来凌云惊喜的声音，“你居然是被封禁了天赋！该死的！”
  当凌欢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那团黑雾撞进了宣音的身体。宣音眼一闭，就倒了下来。
  凌寂也出现了，看着宣音紧闭的眼，目光刺骨的冷。
  凌欢抱着宣音冰凉刺骨的身体，懊悔不已，自责不已。
  “都怪我们没有发现，中了计。”小狗鬼心中十分难受道。谁会想到凌云会去夺大小姐的身体，要知道，在凌云眼里，大小姐可是个没有天赋的普通人。
  凌寂面无表情地看着气若游丝的宣音，伸手分离出一团黑雾，朝宣音飞去。
  但是。这次黑雾竟然围绕着宣音一圈，就消散了。
  “没有用！”凌寂心里开始发颤。
  他在害怕。
  他怕宣音醒不过来，更怕宣音就算是醒来了，那也不再是她，而是一个占据了她躯壳的怪物。那个时候……他必须要杀了她……可他能动得了手么……
  凌寂低头看着宣音没有半分血色的脸，心痛得滴血。
  在凌寂纠结之际。
  潜入宣音体内的凌云，看到宣音那破碎不堪的封禁，癫狂不已。
  “你居然骗了我！岳依！你居然敢骗我！”凌云一边疯狂大叫，一边撞击这那封禁。
  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封禁，更是松动不已。
  明显感受到这点的凌寂，双拳捏得更紧了，眼底的光也愈发幽深起来。
  凌欢整个人气息不稳起来，他紧紧地抱着宣音，以期望能够将她冰凉的身体，稍微温暖点。
  小狗鬼更是担心不已，它肯定，如果大小姐出事了，这屋子里的一大一小，怕是都可能走火入魔了。到时候，才灭了一个凌云，又出现两个大魔头，那绝对要糟！
  现在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小狗鬼着急得直想磨爪子。
  殊不知。就在那封禁快要碎裂的时候，一团金光猛地朝凌云冲了过去。
  “……你是什么……你是什么东西……凌宣音体内怎么会有你这种东西……不！！”
  “嗝～”系统1010打了饱嗝，“真是纯正的能量啊。”
  作为系统，最不怕的恐怕就是这种情况了，换而言之就是，有多少吃多少。
  谁会想到那谁最后会舍凌欢不顾，而选择自家主人。
  与此同时。宣音的脑海里，一下就像是挤入了无数的记忆碎片，密密麻麻的。
  第88章
  记忆。人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存在, 哪怕想不起来, 它也只是安静地脑海的某个角落里蛰伏着，默默地等待着被想起的那一天, 或者永远不会被想起。
  宣音就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记忆的海洋里，各种记忆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它们不缓不急, 却又将她包围得密不透风, 一点点地进入她的脑海中。
  这是……凌云的记忆。
  宣音没有抗拒, 顺其自然地如局外人一样, 看着那年幼时凌云的记忆。
  这记忆算不上多么深刻, 只能说是平淡，年幼的凌云早早展露天分, 得到了培养, 多数的记忆都是修炼的记忆，变强、变强、变强……这样的声音，就连记忆里都在回荡着。
  宣音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记忆中的幼年凌云慢慢长大，长大些的凌云，修炼到有了一定自保能力时，他就开始外出, 他看不上凌家万鬼窟里那些鬼, 他要找到一个最为强大的鬼。他要成为史上最强的驱鬼师, 他要带着凌家站上巅峰。
  在经历千辛万苦后，凌云终于在一次无意中，遇到了一个非常强大的鬼, 对方深受重伤，凌云果断地帮助了他，并且借此与对方达成了帮其复仇的条件，签下了契约。
  然而谁也想不到，这个契约就是凌云变成怪物的开端。
  签订契约后，这只鬼便提供了一份丹药给凌云，名曰助他一臂之力。
  服用了那些丹药后，凌云成长的速度一日千里，不多久就成为了新一代驱鬼师中最强的人，备受关注。
  这速度惊到了上任的凌家家主，但是凌云的身体早就被契约的那只鬼进行了改造。没错。就是后来凌云对凌寂以及凌欢的那种改造。
  上任家主并没能检查出什么问题，只认为凌云天赋高，对他的期望也就更高了。凌家所有的资源，全都往凌云这边倾斜，为的就是将其培养成凌家最强的人。
  尝到力量甜头的凌云，对力量更是如饥如渴，修炼得更是疯狂努力。
  只是对比起之前那种修炼速度，这种速度在凌云看来是完全不够的。他想要继续服用那种丹药，却被拒绝，说是没有了原材料。
  正好凌云的契约鬼，也找到了自己的仇敌，一人一鬼布下陷阱，各种算计，终于成功地收复了那只鬼。凌云也得到了新的丹药，丹药的纯正度比之前用过的更好，这时凌云再不知道里面的名堂，那才怪了。
  但是此时的他已经被力量彻底迷惑了。没有谁可以阻止他变强。只要变得更强就好了。况且，谁说只能鬼吞人，就不能人噬鬼？
  一个天之骄子，就这么一步步走上了歧途。
  后面的一切，皆是水到渠成。
  至于凌寂的出生，不过凌云的一次谋划，用那契约鬼的话来说，就是没有什么比自己血脉更好用的材料了。凌寂的出生，本就是凌云特意为自己准备的，将其带回书香院，最后囚于禁地，也是如此。万鬼窟是极好的滋养之地。
  这些记忆，看得宣音寒意彻骨。
  她完全没想到，哥哥竟会是因为这种事出生。
  那么她自己呢？
  再往后，已成为凌家家主的凌云，无意中邂逅岳依，最初的时候他只是想要夺取她的鬼，甚至是想要将其改造，但后面不知为何，越是相处，他那颗如枯井般的心，越是动摇起来。
  凌云自小的世界，就只有修炼，除了修炼便只有修炼，生活中似乎没有任何的色彩，枯燥的修炼几乎占据了他的整个生命。
  岳依的出现，却成为了他这生命里，唯一的一抹亮色。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起岳依，连带着脸上的笑容也开始多了，眼底的神采也日渐亮了起来，修炼的进程日渐慢了下来。
  就连在宣音的眼中，这些记忆的色彩，都是鲜亮的，明快的。
  一个人爱着另外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记忆中。凌云如愿娶到了岳依，两人度过了一段美好幸福的日子。
  可惜，任何美好都会有落幕的时候。
  结婚之后的凌云，视线很快就转移到了其他事情身上，放在岳依身上的时间日益变少。这并不奇怪，人不可能长时间沉迷于激情的恋爱之中，更何况是像凌云这样的人，他要做的事，实在太多了。
  岳依也并未将凌云的忙碌当回事，每日待在自己的书香小院里，自娱自乐，十分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