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学校的春秋游就是我们班主任的年度噩梦时间——去年春游的时候，刚毕业的那个班里有个小女孩在动物园走丢了，她们班的副班主任去找了两个小时才找回来。结果那小孩一直哭回家，呜呜咽咽又说不清楚事儿，她妈妈就跑来学校把那个副班主任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她嗤笑了一声，“本来是做了件分内的事，也没犯错，小孩自己不听话偷偷摸摸跑掉了，最后老师还要被按头道歉，后来那女老师就直接走了，听说直接转行了。私立学校里什么奇葩事儿都有，孟老师，你也小心一点吧。”
  孟芸听得咋舌，心绪起伏了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这下她的压力更加大了，从下车开始就恨不得自己有十几双眼睛，把每个小朋友都盯得死死的。
  要带队，水族馆没法参观，海豚表演也没心思看了。
  一天的春游因为孟芸的紧张感，顿时变得漫长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了结束，只要把小朋友们送回学校就算是胜利，没想到还是出了事。
  孟芸班上的一个小女孩下楼梯的时候不注意，崴到了脚。
  小孩坐在地上愣了一会儿，眨了眨眼就哭了。
  后面的孟芸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把小朋友扶起来，“吴佳佳，摔到了吗？”
  吴佳佳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看起来是挺严重的。
  张老师替她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大事，不过还是送她去医院检查一下吧，不然出事儿了就麻烦了。”她压低了声音，“吴佳佳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小女孩，在班上，咳，会被那几个皮孩欺负，不过小女孩很乖，家长也都比较明理。你路上哄哄她，基本没事。”
  孟芸感激地看了张老师一眼，点了点头，带着吴佳佳打车去了医院。
  吴佳佳长得瘦瘦小小的，看起来跟小班中班的孩子一样，孟芸不敢让她走路，抱着她也不费力。
  挂了号，她带着吴佳佳上了电梯。
  这次电梯很空，里面几乎没人，她便小声地和吴佳佳聊天。
  “还疼不疼啊？”
  小女孩的声音奶声奶气的，“还有一点点。”
  “乖，我们看完医生就没事了哦……”
  电梯开到四楼的时候，外面走进来一行人，为首的就是穿着白大褂的陆野。
  陆野本来还在和同事说着话呢，一抬眼就愣了一下，“孟芸？这么巧啊……”
  他的声音突然卡了壳，目光凝在了吴佳佳脸上。
  好一会儿，他才转过目光看向孟芸，声音里似乎带着狂喜，语气却又有说不出的惊讶。
  “……我的？”
  第6章
  孟芸怀里抱着吴佳佳，愣愣地看着陆野，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等她理解了陆野的想法之后，脸顿时涨得通红，又气又急，连在公共场合的形象都顾不得了。
  “陆野你神经病啊！”
  一直到诊室门口，孟芸还没有缓过气儿来。
  吴佳佳倒是已经不哭了，好奇地看着这个漂亮的年轻女老师，“孟老师，你生气了啊？”
  孟芸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压住了满腔丢脸到想要吐血的心情，勉强勾了个笑出来，“没有啊，老师没有生气。”
  “那老师刚刚怎么不说话呀？”
  小朋友是最敏感的，也是最不好糊弄的。
  孟芸想了想，摸了摸吴佳佳的头发。
  “因为老师刚刚遇到猪了。”
  吴佳佳的眼睛亮了起来，“是粉红色、圆圆的那种小猪吗？我奶奶家以前也养了，后来妈妈说没用，就卖了……”
  她又低落下来。
  好在已经轮到吴佳佳检查了，孟芸也没再接茬，只是在心里辩驳了一下小朋友的推测。
  她奶奶家养的应该是小香猪，而陆野完全就是一头大笨猪！
  陆野戴口罩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
  病人已经去缴费了，只有护士小姑娘路过，冲着他笑了笑，“陆医生感冒了？”
  “没有，应该是女朋友在想我了呢。”
  陆野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等陆野结束今天的复诊之后，他在更衣室里想了想，还是换完衣服，拿着包绕了一圈，绕去了楼下的儿科。
  儿科预诊台坐着的是一个很年轻的护士，陆野只在全院聚会的时候见过一两次，也喊不出名字，倒是那护士看到他穿着便装走过去，很是惊讶，“陆医生？是有什么事吗？”
  陆野不经意地瞟了一眼年轻护士的胸牌，笑道：“小钱你好，打扰你了。”
  “没有没有，陆医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被陆野那样专注地注视着，小钱忍不住有点脸红。
  “是这样的，我刚刚在一楼看到有个朋友的孩子好像不小心受伤了，她的电话又打不通，所以就过来看看情况……”
  “啊，没问题的，我给你查查。”小钱打开了系统，“小朋友叫什么？”
  陆野挠了挠头，“不知道诶。”
  “……”
  “是一个小女孩，被一个很漂亮的女生抱着，那个女生穿着墨蓝色的卫衣，还背了个粉色的小书包。特别特别漂亮的那个。”
  好在现在儿科的病人不是很多，离电梯里遇到孟芸的时间也没有过去太久，陆野虽然描述得很抽象，小钱倒是也把人想了起来。
  “是这个吧，吴佳佳，刚走没十分钟呢。”
  小钱扫了一眼系统，“就是小朋友不小心扭了脚而已，没什么事。”
  “哦哦。”陆野点了点头，走到小钱后面，扫了一眼屏幕。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吴佳佳，6岁”。
  不知道为什么，陆野心里有点失落，语气显得有些消沉下去，只是脸上还维持着礼貌的笑意。
  “谢谢你了小钱，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改天请你吃饭。”
  知道了自己和孟芸没什么更深的牵绊，陆野颇有些不是滋味。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刚刚有些失了智的话，一定是惹得孟芸不开心了，否则她不会那种表情走掉的。
  陆野第一次追求女生，没有经验，万事都想做到最好最特别，却发现自己好像有些用力过猛了。
  或许……孟芸还是会更喜欢魏宋词那样的男人吗？
  孟芸在刚刚带吴佳佳来医院的时候就已经联系了她的家长，现在看完医生确定没事之后，她本打算带着吴佳佳回学校的，结果家长已经赶到医院来了。
  吴佳佳早就已经不哭闹了，小孩子忘性大，转眼已经忘记了摔倒时的痛，蹦跶着就跑到了她妈妈怀里，“妈妈！”
  孟芸小心地跑在后面照顾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长相温柔的女人，正满脸担心地抱着吴佳佳。
  确定小朋友没事之后，那女人冲着孟芸笑了笑，“你就是孟老师吧，你好，我是吴佳佳的妈妈，详细的情况张老师已经跟我说了。孩子不懂事，麻烦老师了。可以请老师吃个便饭吗？不然我也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们的感谢好了。”
  孟芸连忙摆了摆手，“没事的，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佳佳平时很乖的，这次也是意外，回去家长也可以好好安慰一下小朋友，应该是受到惊吓了。”
  说完，她笑着摸了摸吴佳佳的头发，“那佳佳同学，我们周一见啦？”
  ……
  送走了学生和家长，孟芸很是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时间，早就过了放学时间了，再回家自己做饭就太晚了，她便打算着自己出去吃一顿，一会儿带点好吃的去看看季晓戚。
  哪知道一转头，就看到穿着常服的陆野站在侧边的台阶上，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陆野知道她看到自己了，笑了起来，冲着她打招呼，“孟芸。”
  孟芸瞪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就走了。
  陆野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画面，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
  “学妹？”
  “刚刚那个小朋友是你的学生吗？长得好可爱啊。”
  “你已经找好工作啦？”
  “抱歉啊，我刚刚瞎说的，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
  孟芸被他吵得头疼，跺了跺脚，站在原地不动了，隔了几秒才转身，颇有些无奈，“你……”
  话音未落，她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孟芸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很是犹豫地踟蹰了一下。
  陆野默默地往后退了几步，退到听不到她说话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她。
  孟芸犹豫了好一会儿，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大妈。”
  “云云啊，你在忙吗？”
  “没有，已经下班了。”
  电话里温柔的中年女人笑了起来，“已经找好工作啦？云云真棒，跟你爸爸妈妈说过了吗？”
  孟芸抿了抿唇，低下了头。
  她算是半个留守儿童，初三的时候，她爸妈就带着弟弟去别的城市发展了，把她留在了老家——也不算乡村，只是一个2.5线的小城市而已。
  孟芸爸爸的姐姐没有孩子，就主动提起了要照顾孟芸的事情，她从初三开始就住到这个温柔的大姨家去了。
  高中的时候，孟芸已经开始管大姨和姨夫叫“大妈”、“大爸”，论关系，比一年回来一次的亲生父母亲得太多太多了，连她出国留学的钱都是大妈家里给的，而她亲生父母知道了这事却完全当做不知道了。
  “……还没说。”
  大妈叹了口气，“还是要跟爸爸妈妈说一下的，不然他们会担心的。”
  孟芸一贯听话，也不想引得大妈伤心，纵然心里不赞同她的说法，却还是乖巧地应了声，“好的，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