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工作人员往里看了一眼，小声地说道：“首长要求买点年轻人蛮喜欢吃的饮料点心，还真是有点道理。你看他们，虽然是高材生，也有孩子的一面，看到好吃的，也会很渴望。”
  隔壁不远的办公室里，有工作人员来通知说留学生代表们已经到了。
  大家纷纷站起来。
  一直都在观察领导身体的张秘书注意穆首长眼神里充满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期待，又有点像是忐忑。
  张秘书正想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喝杯水再出去的时候，他已经和另外一位级别相当的人率先走出办公室。
  工作人员立刻走到会议室，通知大家领导正走过来。
  学生们纷纷站起来。
  裴秀和大家一样，起立鼓掌，面带微笑。
  后面的流程和陈誉告诉她的差不多，先是领导讲话，而且领导很务实，没有浪费大家的时间讲空话套话，都是一些实实在在的话。
  接下来，领导就让大家畅所欲言，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有什么期待，都可以说出来。
  这环节里，裴秀非常安静地坐在旁边，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起眼。
  然而事与愿违，裴秀眼睛的余光注意到，有一个领导时不时地看向她。
  她都已经很低调了，为什么还是被注意到？领导是不是觉得她是来混饭吃的？
  裴秀赶紧把伸出去准备拿草莓的手收回来，然后问旁边的工作人员说：“您好，请问洗手间在哪？”
  从洗手间出来，裴秀突然被一个人挡住去路。
  “裴秀同学，你好。”
  “你好……”
  “请问你是约翰教授的学生吗？”
  “还不算是吧……”
  “正好，我们领导受陵城大学一位老教授之托，有个东西要交给约翰教授。但是领导这段时间的行程很忙，恐怕不能单独抽时间和对方见面。所以能不能拜托你，帮忙完成这件任务？”
  “可以呀……”
  裴秀并没有怀疑对方的话，因为之前约翰教授确实和裴秀提起过他读博士的时候，认识一位数学天才。很可惜，因为战乱的原因，他们早就已经失去联系。
  裴秀被这位自称是张秘书的人带到楼上的一间办公室，进去后就看到一位身材板正的中年男人，他目光灼灼地看她。
  “这位是我们……”穆首长。
  张秘书还没说完，就被穆亚川打断说：“张秘书，你先出去吧。”
  “好的。”
  张秘书带着疑惑，走出办公室的同时，从外面把门关上。
  裴秀心里感觉有些微妙，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恐怕不是仅仅为了给约翰教授送东西。
  “裴秀同学，很抱歉单独把你找过来。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因为陵城大学数学系的严教授私人方面的原因。他当年应该是和你的约翰教授打赌，有一道数学题如果能够最先解开，就得答应另外一方一个条件。”
  嗯？听起来好像很有趣的样子。
  裴秀的好奇心上升，警惕性下降。
  “现如今，两位教授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当年的小赌约如果被太多人知道可能不是很好。毕竟输的那一方，总归还是要点面子的吧？”
  裴秀问道：“严教授是赢的那个？”
  中年男人说：“这个我也不知道！他们立下赌约之后没多久，严教授就回国了。”
  裴秀有些苦恼地说：“要是这样，两人分开，就算是解题成功，也未必有人证，很难说得清楚诶。”
  中年男人笑着说：“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不过严教授表示，他相信约翰教授的为人。这个本子里记录了严教授解题的思路和过程，还有每个过程想出来的时间。你拿去和约翰教授对一下，同时也要注意，千万不要给约翰教授欺负严教授的机会哟。”
  因为这位领导说话很随和，似乎还有点幽默感，裴秀忍不住暗暗打量他。
  他和一般人眼里的领导不太一样，他头发浓密，发际线应该和年轻的时候没太大的区别，身材板正，脊梁挺拔，没有任何发福的迹象。
  几十年后，如此形象的人倘若出现在娱乐圈，绝对属于有魅力的中年大叔那一款。
  第61章
  裴秀以为说完正事,她就得离开了，毕竟领导们都是日理万机。
  然而眼前这位领导却完全不像刚才在会议室里那样，让人又敬又畏，反而像个平易近人的邻居大叔。
  “裴秀同学,你一个人在国外留学,家里人放心吗？”
  “我不是一个人,家里人都和我在一起。”
  说完后,裴秀敏锐地察觉到领导的眼神里满是惊喜和激动。
  “挺好的！挺好的！你周围的留学生应该都是孤身一人在异国他乡求学，你能够和家人在一起,很好。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我家里……”
  裴秀正准备规规矩矩地回答问题，突然感觉有些不太对。
  虽然她从来没有和大领导沟通的经验，但还是能够感觉得到眼前的人看她的眼神以及和她说话的语气绝对不是领导关心留学生那么简单。
  裴秀没有继续回答问题，而是反过来问道：“首长，您贵姓？”
  领导的表情明显一怔,不过很快就调整过来，他保持着微笑的样子，回答裴秀说：“我姓穆。穆桂英的穆。”
  裴秀点点头，“明白了。”
  穆亚川心里咯噔一下,他觉得裴秀所说的明白了,有其他的意思。
  “严教授的笔记本我会按照您的要求，提供给约翰教授。请问严教授的电话能不能给我提供一下？约翰教授后续肯定要跟他联系。”
  如果刚才心中的怀疑是90%,那么现在穆亚川已经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裴秀已经知道他姓甚名谁,也知道他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因此，她才会突然表现得冷漠又疏离。
  穆亚川赶紧说：“是这样的,严教授拜托我继续处理后续的事,他非常肯定能够赢约翰教授。”
  裴秀想起之前约翰教授提起当年的华裔同学的表情,心里姑且认同穆亚川的话，严教授应该能赢。
  就在这时，穆亚川把一张明显是早就准备好的纸片递给裴秀说：“裴秀，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上面是办公室的电话，下面是我家里的电话。你随时可以跟我联系。”
  裴秀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卡片拿过来。
  “首长，约翰教授会跟你联系的。”
  穆亚川再次感觉到心如刀割的痛，他很清楚，裴秀是在拒绝和他沟通交流，她的未来绝对不会让他这个名誉上的父亲参与。
  可是他不想放弃。
  穆亚川又说：“《森林纵队》很好看，包括漫画版在内，我都有收藏。还有各种玩偶，我也都买了。”
  “哦。”
  “据我所知，动漫电影下个月就能进入国内的市场，我相信也同样会很受欢迎。”
  “哦。”
  “我知道，以前的事情……”
  裴秀打断穆亚川说：“首长，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走了。”
  穆亚川下意识地伸手想拦住裴秀，但是很快他就恢复理智——你有什么资格拦孩子？
  张秘书看到裴秀离开后，立刻进来。看到首长的脸色很难看，他担心地说：“首长，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穆亚川摆摆手说：“没事，我喝点水就好。你先去会议室，看看留学生们的情况，我一会再过来。”
  只剩下穆亚川一个人之后，他深深吸气又呼气。
  如果不是后续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穆亚川简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
  一年多前，女儿就和自己在大街上相遇，他竟然没认出来。
  还有，听到女儿的声音，穆亚川立刻想起来他之前听过她的声音，他们在同一个空间里呆过。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是那次穆冬冬和穆诚兄妹俩非要让他跟他们一起吃饭，在饭店里，他和穆诚兄妹隔壁一桌就是裴秀和她的爷爷。
  当时他考虑到确实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鞭策他们兄妹在国外学习期间不要得过且过，更加不能弄虚作假。因此，穆亚川才花大半天时间陪他们兄妹吃饭、谈事情。
  他对别人的孩子还算是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的孩子却……
  缓过来之后，穆亚川拿起电话拨打国内的某个电话号码。
  “之前让你帮忙去监狱和孙明远了解的情况，你了解得怎么样了？”
  电话那边的人告知，刚刚从监狱所在的市回来，然后就把孙明远为了能够早点出狱，把所有的事情都吐露干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穆亚川。
  听完整个过程，穆亚川再也忍不住往自己的心口打了一拳。
  怪不得……怪不得连陈大哥也不想告诉他真相。
  他不配！
  算什么男人？算什么父亲！
  裴秀早就已经把穆亚川的事情抛之脑后，她回到会议室，就像是刚才的事情没发生过一样，继续隐在热闹的氛围中。
  显然谢飞一直都在留意裴秀，裴秀刚回到会议室没多久，他就走过来。
  “裴秀同学，你刚才去哪里了？”
  “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刚才工作人员通知，晚饭咱们留在这里吃。终于能吃到正宗的中餐！”
  “哦……”
  居然还要吃晚饭？裴秀感觉时间有点难熬。
  更加难熬的是，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明明已经非常低调，努力地让自己隐身，但还是被格外关照。
  就连吃饭的时候，裴秀都明显感觉她跟前的菜更加丰富。
  唯一庆幸的是，穆亚川后来没有再单独找她。
  好不容易结束今天的活动，坐上回学校的大巴车，裴秀就开始盘算一会可能要打车回家。